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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方面解决海外华文教育的良方(上)

2015-04-02 王财贵 国际读经


全方面解决海外华文教育的良方(上)


主讲人:王财贵教授

时间:2014919

地点:德国汉堡致谦学堂

整理:张丽梅 校对:怀仁

修订:王财贵(2015211日)



谢谢杨老师!在我看来,杨老师是个了不起的人,我们都要感谢她。她让国内的许多人知道世界上有一个地方叫做汉堡,没有杨老师,我可能不会到汉堡这个地方来和各位相见。


海外的读经教育推广,本来就是我做读经推广的规划之一。把读经推广到海外华人,甚至推应到全世界的规划,和一般商业规划希望占领市场的心态不一样,商业规划要很辛苦地做市场调查,要有很详细的风险评估和成本精算,而且他们成功不成功,还要看老天,纵使一时成功,往往富不过三代。但因为我们所做的工作是教育,教育工作所面对的是人,教育是“以人教人”的工程。所以,我们不必做市场调查,因为只要是人,都应该受教育,我们市场广大。我们也不必风险评估,因为只要我们的教育是合乎人性的,必定大受欢迎,必定永续发展。我们也不必成本精算,因为我们只为了尽自己一份知识份子的良心,只是希望让更多人接受良好的教育,接受合乎教育本质的教育,不为别的,所以只有成功,没有失败。


我今天要讲的主题是有关于“儿童读经”的教育──这不只是今天晚上主要的内容,其实我二十年来所有演讲,大概都讲相同的内容。纵使题目不大一样,比如说,从前天昨天还有今天,讲了三场了,每一场的题目都不一样,不过呢,我还是三句不离本行。(众笑)


教育要明白道理


不只这两三天讲得一样,我五年前曾经来过德国,在七八个地方讲过,汉堡是最主要的地方。不知道在座有没有在五年前听过的,请举手!(一些听众举手)还好,不多,这些人请你心里有一个预备,我讲的跟五年前是一样的。而如果五年前没有听过的呢,只要你参加过汉堡的致谦学堂读经课程──这样的家长请举手(众举手),几乎都参加过,好,各位家长一定常常听杨老师讲一些读经的观念,那大家的心理也要有所准备,等一下我讲的跟她讲的都一样。大家不要怪我抄袭她哦(笑),当然也不能够怪她是抄袭我。都不可以这样怪,为什么呢?因为如果道理本来是如此,任何时候讲,都要如此讲,任何人讲,都要如此讲。假如道理不是如此呢,那有人可以讲东,有人可以讲西,有人讲南有人讲北,可能都有一些意思,但是都不完整,甚至其间有所偏差,不能切中本质。如果切中而完整,它必定是万变不离其宗的。所以不管是以前听过我讲或别人讲,今天再听我讲,如有雷同,请勿见怪,甚至是应该感到喜悦才对。为什么呢?因为大家所听到的,可能是真正的道理所在,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啊。孟子有所谓“先圣后圣,其揆一也”,有些道理,是古代的明白人这样看,现代的明白人也会这这样看,乃至于将来有明白人,也应该这样看。我们思考教育的问题,当把握了教育的道理的时候,凡是讲到教育,就要这样讲,这样做。假如我们果真讲对了,而自觉地重复讲,大家应该越听越庆幸才对呢,而且听到了,就按照这个道理去做,必定能够一步一步地越走越顺利,走上所谓“教育的康庄大道”。


那么,我们是不是真的把握到这样真切的道理呢?这当然也不是凭我说了算,那也不是凭在座任何一个人说了算,也不是凭我们一起说了算。因为教育是人生的大事,家族的大事,请各位对教育要保持一种慎重的态度,必须认真听我们解说,自己反复思考,和人反复讨论,才能决定接受不接受。如果你以前做教育,并没有什么理论做基础,只是盲从于时代,盲从于社会,今天听说这不一样的教育,你觉得有道理,请你姑且就按照这样做,等到你听到更高道理时,再重新思考,重新选择。如果你原来对教育就有些主张,但今天听了新的说法,发现你所听到的这新的教育理论,并没有违背你原有的主张,反而是涵盖了你原有的想法。那么,请你把原先的想法扩充一下,于是,你的教育理论也跟着长进了,你教育的成效也跟着提高了。如果你既有你自己的主张,今天又觉得没有听出什么好道理,当然,你可以继续做你以前的“勾当”,不必改。其实,我的意思很简单,不是要大家听我的,或是听谁的,而是每个人对他所做的事,都要自己想过,假如确实是思考过了,乃至于讨论过了,而做的决定,都应该得到尊重。


今天我也是把我所知道的,再重新讲一次,那么各位既然来了,就请陪我重新思考一次。你如果顾虑听我一直重复一直重复,会不会被我洗脑?那就请你小心一点,清明一点。如果你不小心,居然被洗脑了,那是你的不对啊。我们在座大部分人都让孩子读经了,希望你不是因为听到有人讲读经,而且一直跟你说,你就读经了。进一步,也不希望你因为看到别人的孩子读经以后受益了,而让你的孩子也来读经。因为这两种理由都是不成理由的,那要怎么办呢?要明明白白的,要思考过,要讨论过,如果没有人跟你讨论,你也要自己跟自己左思右想反复讨论,这样明白道理之后你才来做。其实当一个人把道理透澈地明白了,便会非做不可,我们做人做事达到这样的境界,才是理性的决定,这样才真的令人心安,值得庆幸。所以我常自己告诉自己:我到处讲读经,有的人相信了,我不可以因为这样而更加地喜悦、自满;如果有人不赞同,我也不可以因为这样而有丝毫挫折、沮丧。甚至如果很多人都跟我想的一样,我也还有警惕,是不是大家想得一样,就是对的呢?那如果有很多人都反对我,这个时候我也会想,他们反对的理由是什么?假如他们反对是有理由的,这个理由是客观的,那么我就不可以因为已经讲这么久了,已经推动这么久了,影响这么多人了,于是就硬着头皮,坚持讲下去。各位,请你了解我的心态,我是用这种心态,来讲所谓的儿童读经教育的。


今天我也是用这种心态再把这个道理,再说一遍,如此而已。不过呢,我发现,每再说一次,就有一些以前曾听过的人因此了解得更深刻,也会有一些本来不了解的人,听了以后会有所了解,还会有一些人本来是质疑的、反对的,再听以后,发现他原来是误会了,从质疑转为赞同,从反对转为支持。二十年来,我没有遇到有人能够笼罩、能够取代我所说的这样的教育。我一直警惕自己,是不是固步自封刚愎自用了?所以,我要请在座诸位帮忙我,当我等一下把教育的道理再说明一次,希望有人能够提出更好的、更完美的、更高明的理论,我宁愿以他为师,向他学习,让我更上一层。因为我们所为的是下一代的教育,不是为了某一个人的或名或利。


教育的三个基本原则

我归纳教育的基本原则有三个,大家可以思考这三个足不足以作为基本原则?还是应该有四个,五个,或者还有比这三个更根本的道理?


我举出教育的基本原则,有三个,也就是要做教育工作了,至少至少要合乎这三个基本规律。如果连基本的规律都没有把握好,则他所谓的教育,一定不是走在真正的教育的路上。他虽然在做着,虽然努力做着,等于是糊里糊涂地做,可以预知他成功的几率是很少的。如果能把握到基本的道理,等于是一个人要到一个地方去,他的目的地已经选定了,已经有了方向了,他照着这个方向走去,快走就快到,慢走只是慢到,总之,每走一步,就离目标近一步,功不唐捐。把握教育的基本规律了,他多做就有多的好处,少做也有少的好处。所以要先了解这些基本道理,当然基本的道理一放出去就有许多复杂的零零碎碎的情况要处理,但是总不能离开基本道理。



教育的时机要把握——兼谈看全世界的教育改革



这三个基本道理,第一个是教育的时机要把握。为什么这一点先提出来呢?因为这是最重要的。全世界四十多年来都在做教育改革,西方改革一二十年后,台湾也开始做教育改革。台湾改革十年后,大陆也开始做,到现在大陆已经又做了十年了。为什么要做改革呢?什么叫做改革呢?革字之意义,来源很古老,“革”是《易经》的一个卦字,“革”的最基本意思是变化的意思。革卦跟鼎卦相连,是上下相反的两个卦,革是变革,怎么变革呢?去掉旧的,那么鼎呢?鼎是产生新的,合起来,有一句成语叫“革故鼎新”。为什么要变革呢?其中含有一个基本取向,什么基本取向呢?就是让一件事更合于“道”。所谓“随时变易以从道”。整部《易经》都在讲变化的道理,所以古人把《易经》叫做“变经”,那么为什么叫变化呢?自然界是由太极阴阳而产生万物的变化,而人生如果有所变化,不是随便变就好,应该是从不合道理处而改向合于道理,这样的改变,才是真正的“改革”,改革是有基本方向的。举例而言,我们常用的“革命”一词,就有这个意思。原来所谓“革命”,是“变革天命”的简称。这里所谓“天命”,是指政权的转移,古人认为政权的转移是来自天意──老天的指令,所以“政权变革”叫做“革命”。有人或许会怀疑中国人怎么那么宿命、迷信?其实不是。在《尚书》里面就已经有“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天聪明自我民聪明”的观念,照中国古人的意思,所谓的天命,其实就是民心归向的总结,民心变了,不知其然而然的政权就要变,因其不知其然而然,于是归诸于“天”。最有代表性的“革命”就是“汤武”的革命了,易经革卦的彖传就说“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革之时大矣哉”,而孟子解释汤武革命,说是“吊民伐罪”──悲悯百姓,讨伐有罪者。所以,“革命”是一种道德的行动,汤武凭什么革命?凭着政治的良心,革命的目的为何?为了使政治同归于“有道”──从不恰当的政治状态,变成恰当的政治状态。从这个意思说,“革命”两字不可随便用,从古以来中国的改朝换代,只有商汤伐夏桀、周武伐商纣,这两个人的功业可以真正叫做革命,其他的,都是“打天下”,凭的多是私心和拳头,不是“道”,叫做“以暴易暴”。


所以,我们对“教育改革”一词,也应有恰当的了解,想对教育这件事情做一番变革,不是兴致一起,弄些不一样的花样,就是教育改革了。任何的“改革命”,是基于人类的理想,照察出现实的不合乎理想,于是需要兴起一个变革,使理想实现。教育的现实不符合理想,一个负责任的政府,负责任的教育学者,理应会对教育作出变革的工作,但请问他要变到哪里去?这当然先要有一个基本的洞见。所谓洞见,就是虽然还没有走到,但已经清清楚楚地看到,看到道理之所在,目的之所在,方向之所在。这个基本的洞见,我把它跟教育的基本原理联系在一起。必须面对教育的基本原理,而做变革,也就是让教育随时都合乎于“教育之道”。


而教育的基本原理,我说有三个:第一个就是教育的时机要把握,这是最最重要的一个原则。但这四十年来世界的教育改革,我们几乎没有看到有哪一个国家是面对教育的时机而做变革的。假如真是如此,也就可以说几十年的教育改革,并没有发现这个原则的重要性,也就没有回到基本原则的机会。连这最最重要的基本原则都糊涂了,都不能把握了,怎么可能期望它的成功呢?那为什么没有把握呢?难道是不愿意把握吗?或许不是,而是他们没有思考到这个层次,要有真知才有真行,如果连思考都没有思考到,怎么可能有真知,怎么可能去做到?或者还有一个可能,是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了,也知道要遵照这个道理去做了,但是呢,却故意不遵照这个道理去做。天下有这种人吗,有这种事情吗?就有,而且随时随地发生着。我们如果在这些地方多看多想一下,便会感到人类真的很奇怪,我们说世界各国做教育改革而没有按照道理,请问他是不了解道理在哪里呢?还是虽然了解了,但却故意不照所了解的去做?这很难猜测,我们也不需要去猜测,我们现在回归到我们自己身上来,在座各位都是家长或老师,我们都在做教育,对孩子的教育都非常关心,那么我们自己反省一下,我们知道不知道教育的道理呢?如果不知道我们怎么去做教育呢?而且我们似乎发现教育好像出了问题,我们想要改,请问我们怎么改呢?当然要依照道理而改。有关于教育的道理,其实都是很简单的,一个人很难说他连这个道理都不了解,所以我只好说虽然了解,却故意不那么做,这不是很奇怪的事吗?


所以有关教育的时机要把握这个原则,我相信各位都是了解的,那么一个国家那么大,世界学者那么多,怎么能不了解呢?但是教育改革从来没有在这一个地方着手。那么如果整个大的环境不着手,用佛家的观念,叫做共业——共同的业力。业力是无形之中推动生命往前走的力量,推动整个社会的力量,叫做共业。在大环境中,一般人往往都只随着共业走,叫做随波逐流。不过,每个人一一地看,并不一定要随波逐流,我们也可以有我们自己的主张,自己的特别的做法,这叫“别业”——个别的人可以造他的业,或者改善他的业。比如说我们中国这一百年,整个民族处在某一种共业里,我们海外的华侨,这个比较小的团体里,大家的想法做法都差不多,就是这个团体的共业。如果我们发现共业并不符合理想,我们可以想办法去创造别业,这个别业怎么来思考呢?我们希望别业跟共业不一样,不一样,就是要变,要从环境的限制中改变过来──“变易以从道”。首先要思考教育有没有时机的问题,如果有,那是什么?既然知道了,要不要好好把握?把握教育的首要原则,就这么简单。


教育的内容要把握


第二项原则呢,是教育的内容要把握。所谓教育的内容,是问要教孩子什么东西?你教他什么东西,会对一个生命产生积极的影响?如果教育是希望尽情地开发人性,培养一个生命走向更广大光明,那么我们至少要在教材的选择上,选择有这种效应的内容。但是,现在很少人去想这个问题,家长们老师们拿着教材就教,为什么要教这些东西,却很少人去考虑。尤其现在我们这个时代,是所谓专家的时代,我们有服从专家的习惯。其实,对科技的专家,我们理应服从,因为科技是一种知识的成就,知识是专家研究的成果,而科技专家的研究成果往往是客观而可信的,因为它是从逻辑、数学、物理而来,这些研究者一定遵照着可信的规则,而得到结论。从这一路而来的知识,越研究越精细,一般人是到达不了那么精细的。虽然我们跟不上,我们却很容易相信他们,在科技的时代,我们最有尊重权威的意识。但如果不是科技范围内,就一定要那么尊重专家权威,尤其像教育,教育的道理是每个人都可以自己了解的,假如我们所了解的跟专家的了解一样,于是我们跟着专家走,同时也是我自己决定的。如果我们所了解的跟专家不一样,这时候我们就不应该像对科技一样一味地相信专家。教育这件事是属于生命的事,是人生的大事,凡是生命的事,往往可以自反而得,凡是人生的大事,其道理往往都如在目前,最高的道理其实是很简单的,古人叫做“大道至简”。像教育,谁不知道教育时机要把握呢?但是有哪个教育专家讲这个事情呢?教育专家已经是走上他专业的路了,他研究某一个专项的东西了,歧路亡羊,这些专家往往对于基本道理反而把握不住。或者是他认为基本的道理大家都知道,不必再说了,他在一个枝微末节处研究得很精细,他三句不离本行,一直就他的专业提他的专业,没有回归到本质来说他的专业,我们口呆目眩于他专业的成就,便容易被他的专业所吸引,于是整个教育的发展就走偏了。


教育的方法要把握


所以我们现在要回归到基本道理,除了时机要把握,教材要把握之外,第三个基本道理是:教育的方法要把握,方法就是用什么办法把教育工作完成。不过,方法是要配合时机跟内容的,而不是用方法来改变时机跟内容。近两三百年来西方科技发达,科学的真理,渐渐占据人类的心灵,在人们的心目中变成唯一的真理。这也对教育观念产生了很大的影响。除了教育的课程非常注重科技的训练之外,对教育的时机内容跟方法的认识,也随着转变。什么意思呢?简单地说,就是两三百年来的世界,是科技的世界,科技是以理解为标准的学问。如果把“理解”这个标准推到教育上,推得太过,以至于成为教学的唯一目的,就会进而影响到对教育时机的把握。因为人类理解力的发展,是有特定阶段的,现在全世界就以6岁为一个界限,6岁之前孩子的理解力是很小的,几乎不能用理解力来教,到了6岁以上,理解力才渐渐萌芽,所以整个世界以6岁作为“基础教育”的起点。一般人以为不就是这样吗?其实,并不一定要这样,所以这样,只不过因为理解力这时才开始。而且既然以理解力为标准,也就影响到教材的选择,一般人都知道教材要适应学生的程度,但很少人知道到底适应哪方面的程度,其实,就是适应理解力的程度,学生能理解的才可以教,学生不能理解的教材一概否定或搁置,号称“儿童中心本位”,其实,只是“儿童理解力中心本位”。


所以,我们说当今世界对教育原理的把握出问题了,最大的问题是时机把握得不恰当。体制学校从6岁开始做教育,那6岁之前呢?或者根本没有什么教育,或者是为了6岁做准备,叫做“学前教育”。难道6岁之前就没有教育的意义,或教育的意义就非常微小吗?假如我们抛开理解的标准,去思考一个一生受教育的时机,我们或许会发现,6岁以前是人生受教育最重要的时刻,乃至于3岁之前是特别重要的时刻,乃至于还没出生的胎儿这十个月,是影响一辈子最重大时机。我有时候会说一个人一辈子只要好好受教十个月,就够了,我们就不必为教育而烦恼了,他将来就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了。许多人初初一听,都以为是夸大其词,但请你仔细想一想,或许会感觉那样讲是有道理的,不虚妄的。反过来说,假如浪费了人生前期的教育呢,错过越多,将来障碍就越大。所谓“基础没有打好”,将来还要一边走一边打基础,你就费力多而收工少,何况有些基础是根本打不起来的,一辈子发展就受到很大的限制,乃至于终身不可能有高度的成就。


不但时机常常被耽误,教材也常常被错用,不止是6岁,其实人类在13岁之前的理解力都是比较弱的,如果教育以理解力为标准,13岁之前所用的教材一定要很浅,而其编序一定是由易到难,由浅到深。但我们在这里要很严肃地问:人生的学习能力是不是只有理解力呢?近代西方的教育学者的“教育心理学”几乎只是“理解力的教育心理学”,大势已定,越来越不关注“人类是否还有其他学习能力”的问题,乃至于完全忽略,甚至开始嘲笑,贬斥,甚至来咒骂理解力之外的能力。人类的学习,除了理解力之外还有什么能力呢,或许有很多,但我们今天只提一个与理解力相对照的能力──很简单地说,就是“记忆的能力”。记忆的能力,在现在的教育界,是被嘲笑,贬斥的,谁去提倡记忆力,甚至会引来咒骂。其实记忆与理解两种能力是人类基本的学习能力,而依照老天的安排是给人类先发展记忆力,然后再发展理解力。所谓先发展的意思就是,人类在打基础的阶段,是以记忆力为标准的。而生命是活的,而且是一个整体,我们把握了发展的时机,小时候好好地把记忆力的教育做好,除了一般人比较容易明白的效果──记忆力所记得的东西,将来可以供给理解力发挥之外,更深的一层意义是,在训练记忆力的同时,可以让脑神经更为发达,这些发达的脑神经系统,长大以后便变成强大的理解能力。而记忆力的发展时机是有限的,也就是只有13年。如果这个人生发展先后的道理没有弄清楚,在发展记忆力的年龄里,没有把记忆力发展好,将来的理解力的发展就会受到限制,而且永远不能弥补。所以,一定要回归到本原的思考,把握教育的本质,才能打破近几百年的教育迷失。


整全的心灵与偏执的心灵


人类很奇怪,常常把两件本来人生都应该具备的东西,视同水火,取一边,然后就想要把另外一边打到。如果人类的心灵没有经过严肃的、长期的、艰苦的训练,很难摆脱这种宿命。所以佛教说,人是生来受苦的,人类是无明的,从这一点可以作证。本来人生应该是完整的,两面具备,不过因为人生很难做到完美,取其一面往往会忽略另一面,一个人或一个民族如果能发展一边也就不错了,但是,照理应该同时敬重另外一边,大家互相尊重,才不致有大错。可惜,人类往往没有这么大方,常会把两面对立起来。自己占了一边,就想把另外一面打倒,以打倒对方来建立自己。这种偏执,是非常恶劣的心态,这种心态如果发挥到极致,将产生人类的灾祸。像中国从明国初年到五四运动,乃至这一百年来,就是一个人人高喊打倒的时代,于是造成中国的浩刧。


这种对立和打倒的心态,表现在各个地方,最有代表性的表现就是:把西方文化和中国文化对立起来,把现代和传统对立起来,把白话文和文言文对立起来。这莫名其妙!到现在,我们才似乎从梦中慢慢醒过来,这是中华民族历史发展中的笑话。古人并不如此,譬如中国的文化发展,诸子百家一直流传,而以儒道两家为主,为什么他们可以做主?因为这两家对人性的见地比较根本,所以可以做主。但是后来印度佛教传进来,我们中国的读书人发现,印度的佛教,跟中国的儒道两家对人性的主张是不一样的,尤其与儒家相对,差别是很大的,严格说是完全相反的。


儒家以人性之真实光明做起点,来建立他的教导。佛教呢,以人性的无明污染做起点,不是针锋相对吗?而中国古代的读书人基本上都是孔子的门徒,这些孔子的门徒,遇到外来完全相反的学问,怎么面对呢?佛教也是人类高明的智慧啊,虽然不是治国平天下的道理,也是有其真理性啊,真理就应该尊重,应该学习。所以中国读书人也尊重佛家,学习佛教,以至于吸收了佛教,消化了佛教。使所谓中国文化主流从原本的儒道两家变成儒释道三家,了不起的中国古人!现在我们又面对了另一支人类伟大的学问──西方文化,当代的中国人采取怎样的态度呢?叫做“打倒传统,全盘西化”。人间会有这种学者吗?就有!会有这样的民族吗?就有!我常想,我们人类怎么得到幸福,其实也不难,就是不要偏执。人类的理性本来就有两种功能,成就两种学问,你为什么要用你的左边打倒你的右边,打到自己半身瘫痪,然后说:我得救了。莫名其妙,真是不肖的中国人啊!我们刚好不幸,遇上了。


记忆力是建体理解力是开用


学者们对教育的态度也是如此,看到理解力的功能,就用理解力来打倒记忆力。本来,这两种能力都是人类的基本能力,只是它们发展的时间不同,作用不同,所面对的科目不同。现在,我要强调的是,它们的不同中,含有一个要点,就是,记忆力是理解力的基础。天地安排人生,在儿童时期,一个人的生命是被保护的,他还不必替世界负责,甚至不必替自己负责,叫做幼稚期。那是一种受培养的阶段,在被培养的阶段里,他的学习能力中最主要的特点是吸收。所以老天给我们的孩子很强大的吸收能力,13岁之前都很强大,尤其越小越强大。这一种吸收的能力,会随着年龄的成长是日渐降低,叫做“学习能力递减”。这跟我们一般的观念,就是这三百年来,整个世界教育主流是相反的,所以为什么我们一般人很难接受读经教育。因为这三百年来的世界对于人类学习能力的认定,是认为学习能力跟年龄成正比,叫做“学习能力递增”,一般人不都认为越长大学习能力越好吗?其实一般人所谓的学习能力,就是理解能力的意思。请注意,这个问题非常重要。我们做为家长的,你想想,我们对孩子的教育大体上是不是也围绕在这个问题上打转?所谓“学以致用”,学了就是为了实用啊,而实用之前,必先了解啊,所以,理解是人类学习的基本目的,没错!尤其是我们做教育的人,家长跟老师,以及那些学者们,都是大人,都是已经成熟的人,已经成熟的人,他最主要的学习能力是理解能力,他几乎忘记了他作为孩子的时候,是怎么学习的了。所谓教育学者,教育心理学专家等等,统统是大人,他们已经进入到人生理解能力运用的时期,他们习惯于用自己的理解能力来考察儿童,你若用理解能力考察儿童,那当然是越长大,学习能力越高,教学越有效。老师讲课他能够听懂,问儿童,他会回答,考试,他会写出来,乃至于他会在日常生活中用出来。


理解与实用,本来是人类生活中必须的能力。但是,要达到理解实用,老天安排在年龄的成长之中,慢慢地成长。而人类学习的另外一种能力,往往被忽略了。大人说你不懂不行,你不懂就是笨,就是比我差,我要教给你懂。所以大人很喜欢做老师,他不知道儿童有另外一种能力是比大人强多了,叫做吸收能力。那么吸收的能力附带的就是储藏的能力,一般称为“记忆的能力”,还有更深层的一种能力,就是酝酿的能力,吸收跟储藏是死板的能力,而酝酿是灵活的能力。所吸收所储藏的资料,如果他是有意义的,就会有酝酿的效果,,如果是有无穷意义的,他就越酝酿越深刻,越酝酿越完整,随着年龄的长大,就能一步一步的用出来,而且如果所储藏的是有深度智慧的材料,它在默默地酝酿中,每一段生命的成长,都有不同层次的成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学一次,就可以用一辈子。


智慧的学问与知识的学问的不同学习方法


这种酝酿型的学问,不以知识为标准,所以酝酿的学问不是知识的学问。我们简单地说是人文的学问,或者用中国的话说是智慧的学问。智慧的学问,流传在精深的千古名作里,所谓的经典之作,那就是滋养一个生命最好的教材。现在面对这么小的孩子,他有吸收的能力,有储藏的能力,我们就应让他吸收储藏。只要教材是有意义的,有无穷深远意义的,既被生命吸收储藏了,必定能在生命中起酝酿的作用而发酵成熟。那什么时候开始有吸收酝酿能力呢?我们就可以一直推一直推,推到胎儿,所以我们现在提倡胎教。那么胎教用什么做内容呢?就是用经典,那怎么教呢?就是只让他吸收——这里有一个很重要的潜台词,就是“不必管他懂不懂”──这句话虽然很浅近,但我还要再讲一次──只管让他吸收储藏,不要管他懂不懂──因为这是我们推广读经最持出的见解,也是家长老师肯不肯给孩子读经教育的关键所在──它的意思虽然浅近,但所含有的见识并不肤浅,所以,还要一讲再讲,尤其在现代这个时代里面,讲他千百次,都不算多──意思是一个生命还没有发展到以理解能力为主时候,你就不必以理解力为标准来教他。理解力就是所谓“懂不懂”的问题。这么小的孩子,你只问他能不能吸收,能不能储藏,能不能酝酿,不必问他懂不懂,于是你就可以勇敢地教孩子读经了。为什么许多人一听到读经,觉得好像有道理,但是他为什么不做呢,为什么做起来又心惊胆战呢?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烦恼孩子“能理解吗”?一直受困在问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讲了二十年了,讲的这么样地气急败坏,大声疾呼,但还是那么多人发这个问题,我在想:如果现在不特别提出来交待的话,等一下我问各位有没有问题时,肯定会有人再问:“经典这那么深,我的孩子能懂吗?”所以啊,我先消毒,等一下不可以再问这个问题了哦。如果有人问了,我就老实回答说“他不懂”,那人一定会接着问:“不懂有用吗?”我会回答:“不是懂了才有用,不懂也有用啊!”而那个人还是一直迷茫下去。这是近代以来的共业啊。我常想:老天爷应该不是个省油的灯,老天爷很聪明,他生了人,就把人生的发展历程规划得很完善。它让一个孩子在吸收能力很强的时候,他不仅是给了他储藏的能力,还给他酝酿的能力,既然这个孩子会长大,就把理解力安排在他长大的时候,在他渐渐要自己独力生存的时候,刚好渐渐地把以前吸收储藏的东西拿出来理解,拿出来实用。所以,教育专家讲理解与实用,并没有错。乃至于我们人类学习应该以理解实用为目的,所谓“学以致用”嘛。所以杜威是没有错的,但是由于注重理解与实用,而反对记忆和储藏,要以牺牲记忆和储藏为代价,那可能是得不偿失啊。记忆力在发展的时候,你如果给记忆力有充分的发展,当反复诵读而输入吸收的时候,就同时建构了人类的理解的能力。用科学的话来说,就是建构脑神经系统,你不能够藉理解力的训练来建构脑神经系统,理解力是一种作用的发挥,那作用的基础是脑神经系统。就好像我们看到汽车在高速公路上跑,如果我们先建了很多高速公路,汽车跑起来就容易,不会塞车。但并不是用很多汽车去跑,结果就会跑出很多高速公路来。如果那样的话,比如德国的汽车名城斯图加特,是奔驰汽车的总部,那里豪车如云,可是据说那里也是德国堵车最严重的城市,天天塞车,是全世界塞车有名的城市,可见即使车子很多很好,也不能建出高速公路。同理,从教育上说,脑神经系统发达叫做聪明,不发达叫做愚笨。聪明,功课就好,愚笨,学习就困难。请问:想要让孩子聪明,是去建构他的脑神经系统,然后数理化就可以学好呢?还是用数学物理化学等艰深的科目,来增进他的聪明呢?这是很容易就了解的道理,而一般人居然不理解,我不得不猜想他们是故意的。



一百年来失败的中国教育


所以中国的近代的教育,只顾学西方,而学西方又学得是四不像。中国的海外华侨,你们面对西方科技的教育,应当会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替你们感觉一下,因为我没有移民,我也没有孩子在海外生活,但我是从道理想的,您看看是不是这样:在中国,因为科技落后,想要超欧赶美,那怎么办呢?本来科技教育有科技教育的道理,只要按照科技道理去做教育,因为人多,必定会有不少天才;只要给他们时间,中国必定出许多科学家,而成为科学国家。要给多少时间呢?要把科技学到极点,就是学到现代化的最高点。从零开始,要学到最高点,要多少时间你知道吗?三十年!英国的罗素在一百年前就曾经说:如果给中国一个稳定的社会,给他们足够的经费,三十年之后中国的科将与欧美并驾齐驱。其实不只是中国,任何一个国家的科技要达到现代化,也都只要三十年。但自从罗素这样说过之后,到现在已经经过了三个三十年了,中国还没有成为科学国家,所以我要加另外一个条件,有人说是因为中国社会动乱,但是中国有一些时候是不动乱的,而且是有钱的,至少是改革开放以来,已经四十年了。又,不是从一百年前起步,是从四十年前起步的,那起脚点更高,更容易成就了。照罗素的预测,最近四十年应该赶上了,但居然还没赶上。所以科学要发展,可能不是社会稳定的问题,也不是钱够不够而已,如果是钱的问题,以前是真的不够钱,那现在钱够了,为什么还不行呢?所以必定还有其他条件,那些条件才是最重要的,而我们居然没有注意──就是必须“按照科学教育的道理,办科学教育。”


科学教育如果失败,你就是社会再稳定,再多钱,是不可能成为科学国家的。出不了科学人才的,因为由于教育的不当就把人才浪费了。所以中国朝野一百来歆羡于西方的科学成就,但是很少人去探究他们是如何做科学教育的。我们虽然号称全盘西化,我们的教育,看起来好像是照搬过来。但照搬之间呢,并没有深究其道理,所以连搬都搬不好。本来,在科学的范围内,是可以照搬的,因为人类的科学心灵是一样的,逻辑数学物理化学是普天同在的,当然可以照搬。但是因为其中的一个要点搬错了,于是就全盘都输掉。哪一点搬错了呢?为了超欧赶美,就把西方人按照理解力发展的历程来安排科学教育的教材深度,在这“合情合理,合乎人性”的一点上,中国人弄错了,中国人把他修改了,修改成什么呢?为了让我们的孩子将来科学能力好,所以我们就加重我们的孩子科学学习的内容和深度,让小学生学初中的数理,初中学高中的数理,这一点违反了人性,违反了天地的规则。


更进一步,中国不仅没有在科学上做好——科学本来就是学西方的,却不好好学西方——于是人家成功的,我们却没有跟着成功。另一方面,中国古来的教育主流是人文教育,智慧的教育,而中国人却完全放弃了。为什么完全放弃呢,一方面是因为崇拜西方,而且认为要学习西方,先要打倒中国。但是,真正的西方教育,尤其如果从古希腊古罗马算起的西方,两千多年来,他们也很注重人文课程啊,而我们中国所学的西方,只是近两三百年的西方,尤其是只是学一百年来美国的西方——美国也有主流非主流——我们所学的是近一百年来所谓的美国的主流,其实就只是杜威的实用主义下的教育。百年来杜威式的教育已然造成了美国人文教育的失败,而我们的人文教育完全学自美国,学得惟妙惟肖。总之,西方成功的,我们没有学好,算是失败了,而西方失败的,我们却学得很到位,所以也失败了。这就是中国一百年来的教育的一笔总帐。


反省人性开发全面的心灵


那么,我们现在应该重新,反省整个人性,反省人类文化的发展,体悟到整个人性有两方面的学问——科学与人文,而科学和人文,其根源来自人性不同的面向,成就各自的特性和价值。而要做科学与人文的教育,便需面对不同的人性特质,对教育的时机、教育的内容和教学的方法,有不同的考虑。我们把教育的这三个基本原则配合起来,我们便会发现,越小的孩子吸收和储藏的能力越强,那时,我们就应该让他多吸收。吸收什么呢?吸收有“酝酿”价值的内容,而且有最高酝酿价值的内容,就是所谓的“经典”的内容。因为既然他能吸收了,他花同样的精神学习了,你为什么不让他吸收有高度价值的学问呢?为什么要让他只吸收半吊子的学问呢?为什么要吸收那些无聊的学问呢?所谓无聊的学问,就是,表面看起来,或一时看起来,好像有意义,结果呢,对整个人生没有什么意义,我曾经用一个词语形容,就是“垃圾的学问”,这样不等于浪费时间浪费生命吗?五六年前,有一次我在广州演讲,来的都是老师,我讲了一句话,被当地的报纸做了大标题印出来:王财贵说,“小学的语文课本是垃圾”,引起很多的讨论,当然大部分都是骂我的。但台湾东吴大学有一个物理系教授,他后来遇到我,说他对我以往所说的话,都一概都赞同,只有对这句话有一点意见,他认为增加一个字,删掉两个字,变成:“中小学的课本是垃圾”。说是所有课本,不只是语文课本,而且不只小学,包括中小学。有些人会觉得这样讲有点过分,或许可以看作是一种强调,不过,仔细想来,也是实情。我们过年大清扫的时候,不是要丢掉很多东西吗?所丢掉的东西不就是垃圾吗?那些中小学课本,不是读过了,就被我们丢掉了吗?那岂不是垃圾吗?你到现在还把小学中学课本保留的人请举手?假如你有收藏的兴趣,那些小学课本收藏了三四十年,今天或许还可以卖一点钱,可惜,没有人收藏。但是,现在你的小孩,如果是在致谦学堂读论语,他们把《论语》读过了,甚至把整本《论语》都背过了,你说孩子长大了,会把《论语》这本书丢了吗?我相信是不会的。我看到很多读经的孩子,书页弄破了,他的家长把书页黏好,再读,把整本书读散了,家长把整本书重新钉好,再读,真的是“韦编三绝”啊。直到最后,把书读烂了,不能再读了,他们把那烂了的书保存起来,再买一个新的课本,再翻烂,再保存起来。台湾有一个孩子,他的《易经》读了一千多遍,他家有五本破破烂烂的《易经》易经,不但没有丢,反而打算作为传家宝,留给子孙,要让子孩看他们的祖先是怎么读书的。各位,你曾把小学课本这样读烂吗?不可能的,你将你读过的中小学课本保留起来,不可能的,你如真保留了,作为传家宝,你的子孙会敬佩你吗?不会的,他们可能反而会讥笑你,说,原来我们那几代的祖先都读这种书,难怪那么笨!


所以我们不可以偏执,要全面地思考,教育的内容,要有对人性内涵全幅性的思考。若问人性到底有多少内涵?在哲学上,可能要探讨到底上帝给我们多少,那是不容易回答的问题,但站在教育的观点上,我们可以从现实面来看,至少是东方学问和西方学问,再加上东西之间印度的学问,都是人类极高明的智慧成就──有人说要算上埃及巴比伦,或许他们也曾有学问的成就,但对现在世界的影响不大,而且要恢复有相当的难度。所以我们现在只要把中西印三个文化系统,好好地传承发扬,各民族先尽自我文化的责任,然后以开放的胸怀,相互尊重,行有余力,并相互观摩,相互融通,这样全人类的心灵就可以达到最大程度的开发。



打好基础奠定一生发展的本源


回想中国近一百年来的教育可以说是数典忘祖背离传统的教育,东方的学问本来包括中国跟印度,号称儒释道三家,但儒释道三家的学问几乎完全被排除在我们的教育系统之外。如果有人想让小孩接近儒释道三家学问,更是不可能的,是被嘲笑的。一方面是因为近代的中国学术界受五四的影响,认为东方是没有学问的,妨碍现代化的,不需要学的,甚至必须打倒的,陈独秀说:如果不打倒中国的伦理道德,就不能学西方的民主,如果不打倒中国的文学艺术,就不能学西方的科学。另一方面因为是近代的中国百姓也受五四的影响,认为那些都是高深的学问,专家的学问,大人自己都不懂,是不可以教孩子的,胡适之说:如果把自己都不懂的东西教孩子,就犯了“自欺欺人”的罪。而照我们刚才所说,世界的学问是相辅相成的,而高深的学问,必须在孩子吸收力很强的时候,就要让他接触,让他吸收,也就是要在一个孩子还不知道难不难的时候,把人类最高深的学问,完全吸收到他的生命中去,让他在这一生中默默酝酿。若依佛教的观念来说,那些智慧的学问,可以酝酿到下辈子。据他们说,人生现实的成就,如名、利、地位等等,到一个人离开世界的时候,会像电脑重启,过去的资讯会被完全抹去,只有智慧抹不掉,智慧是可以带到下辈子去。那这些高深的智慧怎么学呢?我们如果能静下心来,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前思后想一下,便会发现,等到一个懂得的时候再学,就已经来不及了。因为高深的智慧含藏在高深的文字之中,最简便的开启方式,就是先熟悉文句,所谓“辞熟义透”——辞语熟悉了,其中的义理便能慢慢透彻起来。这就是所谓的“酝酿”,像酿酒一样,酝酿需要经过一段时间,而人生的醇酒,最好是用一辈子去酝酿。当一个人长大的时候,已经不善于吸收了,即使能吸收也不善于储藏了,即使储藏也不善于酝酿了,还有最重要的是,你没有时间重头再来一遍了。


所以,老天似乎已经安排好我们人类的每一个阶段的发展,我们比较妥当的办法,是按照老天的安排,不要自作聪明,错过了打基础的时机。基础打好了,以后的教育才有着力点──基础这一个词,本来是建筑的术语,“基”是墙脚,“础”就是柱石,必须把基础打好了,才能够往上建房子,基础打得越深,楼房才能建得越高。不过,教育的打基础又和建筑不很一样,因为房子的基础打下去了,但你不继续建,房子是不会自己长高的。而生命的发展跟房子的建筑不一样,我们的生命是活的,只要你把基础打好了,我们生命便会自然地发展。所以我有时把这样的“基础”,正名为“本源”──像树木之有本,像河水之有源,一个孩子有了学问的本源,他的生命就自然能够让那学问继续成长前进,你就几乎不需要管教了,他的好学,让你压都压不住,家家户户不是想要生个好学的孩子吗?你的孩子好学,不就免掉了你许多教育的烦恼了?还有他的性情端正,智慧高超,那更不是一个家长或一个老师所能轻易培养出来的。我们大家都说“言教不如身教”,都说为人父母师长者应该“以身作则”。我认为这种教育观念并不完全正确,在一般的做人做事方面,你可以以身作则;在高明的广大的境界,你以身能作则吗?你如果真的以你的“则”做孩子效仿的目标,那你可能就把你的孩子害惨了,你怎么敢以身作则啊?笑话!所以我认为在某些方面,在人生很重要的方面,不是“言教不如身教”,而是“身教不如言教”。但那个“言”不是你那个啰哩八嗦的言,那个“言”是“圣贤之言”,是人类理性的发皇,是人类智慧的结晶!我们用人类的理性和智慧来引导他们的性情,来启发他们的智慧。我们家长和老师,在这里只是一个传导者,一个指路人,我们只要用左手接过经典,用右手把经典交给下一代,就尽了我们的责任了,我们就对得起祖先,对得起下一代了,我们不必当模范,也不敢当模范。这样的教学方法,叫做“经典诵读法”,简称“读经”的教育。

全方位开发的读经教育


进一步要说明的是:读经教育虽然这么简单,但读诵的教学,其实是让一个学生一时之间眼到、耳到、心到、口到,是建构脑神经提升聪明最有效的方法。而增长了的聪明,将来便能为思考所用──人类的思考模式,是日渐精致的。依据认知心理学家皮亚杰的研究,一个人在零岁到三岁,是处于“感觉动作期”,也就是没有思考能力的时期,其次,三岁到六岁,称为“运思准备期”,思考力是若有若无的,等到六岁到十二岁,是“具体运思期”,也就是在具体生活中随时有些现实性的思考,所以小学生的算术往往要用语文说明,十二岁以后,才进入到“抽象运思期”,代数几何是抽象的表达,必须用抽象的思考来面对。近代科学之所以突飞猛进,便是拜抽象思考之赐。而人类的思考力必需通过脑神经的运作,脑神经越发达,思考力越敏锐。所以要成就一个好的科学研究者,最基本的条件是必须有强大的脑神经系统。而强大的脑神经系统,不是因为思考活动让它长出来的,反而是由于吸收和记忆的活动长出来的。本来,在生命幼嫩的时候,生机畅盛,透过眼耳鼻舌身的所有活动,都可以增进脑神经的发展,但是,有些活动只有片面的效用,而读诵是多方位的活动,具有多方面的效用。在教育的效应上,有所谓“五到”──眼到,耳到,口到,心到,手到。所到越多,效果越大。读经时,他必须看字,是“眼到”;他必须听老师的读音,也听到自己的读音,是“耳到”;他必需把看到的字和听到的声音关连起来,是“心到”,当然,他念出来,是“口到”,而他指指字,翻翻书,也算是“手到”,这种五到俱全的教育,是很少有的。这么简单方便有效,而且他所记得的东西,又是永恒的智慧,这是其他的教育所不能替代的。我们举一个例子说,一般人都知道弹钢琴,会让孩子聪明,也有美感的培养,但很少人知道读经也会让孩子聪明,也会让孩子得到美感的培养,而增进聪明和美感的程度,可能比弹钢琴还要多。弹钢琴要看谱,也有“眼到”,也要听声音,也有“耳到”,看谱之后,转换到手指运动,心到,手到。弹钢琴有四到,手到特别多,读经呢,虽然手到少,但是口到特别多。手到和口到比起来,哪种活动更有教育的意义呢?弹钢琴,手指要很灵活精细,这种灵活精细的要求就增长了他的聪明。而一般人很少注意到舌头的运动,是比手指头的运动还要灵活精细十倍百倍,所以,口舌的训练最能够增进聪明。何况学琴是有相当花费的,一个家庭如果没有条件让孩子学钢琴,就只让他读经吧,孩子也一样可以聪明,甚至更聪明,孩子也能从经典中培养出人生的美感。


人类最敏锐的吸收官能是耳朵,所以最能刺激脑神经发展的是耳朵,其次是眼睛,再其次就是口舌,再其次就是皮肤,最后可能是鼻子。所以发现耳朵教育的人,可以算是第一流教育家,发现眼睛教育的是第二流教育家,发现口舌教育的人是第三流教育家,发现身体教育的人是第四流教育家──意大利的蒙台梭利就是第四流教育家,将来谁能够发现鼻子的教育,就是第五流教育家。当然,如果能全盘发现所有的教育,就是超级教育家了。大家不要怪我把蒙台梭利列为第四流教育家,一个专家能够入流,就不错了。大部份的学者专家是不入流的,他不知道人性的要点在哪里,他不知如何面对人性,他怎么可能把教教育做好呢?


所以,我们为什么让胎儿听呢?因为胎儿只有耳朵在运作,又,为什么要听那么多种声音呢?既听古典音乐又听经典诵读呢?而且要听24小时呢?就是为了不要浪费他的听觉能力的成长的机会,而人类听觉神经发展到三岁就完成了,你就很难再训练他了,虽然训练也是费力多而收功少了。所以我们才要这么强调,甚至我常拜托所有的听众,在你孩子还小的时候,赶快教。可惜的是,一般人像是无所谓的样子,他总是放着,放着,而一放,一年,两年,三年,那不是浪费三年,是浪费一辈子啊,因为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这是老天规定的啊。该发展哪里就发展哪里,该用什么教材就用什么教材,该用什么方法就用什么方法。这就是我们儿童读经的根据,它是根据于人性啊,也可以说是根据于天地的规律。假如你不相信我,那么请你自己去思考一套出来,假如你也是根据于人性,根据于天地的规律而发现有什么比读经更好的教育,请你告诉我,我会放弃我的主张,跟着你走。但假如你依照人性规则的思考,也想到读经教育,你为什么不做?为什么不认真做?为什么总用各种理由来推脱,来自我保护?自我保护什么呢,保护你的习惯,你的习惯是什么呢──“共业”,这个时代的共业,乃至于人类有史以来的共业。佛教说人生本来就是从“无明”而生,也就是说人是生来受苦的,你自己受苦还不打紧,你还让你的孩子来受苦,这是有罪的。当然,不知则不罪,不过,是真的不知吗?还是不想,不去思考?我相信教育的道理是很简单明白的,任何人都可以自己想一下,就知道的,说不知道的人,不是他没有能力去知道,而是他不动头脑,他只是盲从于时代风气,认为跟着大众走就是安全的,殊不知那“共业”,往往是人类永恒无明的集体表现,由无明来的习气,就产生人生的障碍,叫做“业障”。唯有开了智慧的人,遵从理性的人,才能免除那种“业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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