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礼常谈|三年学不至于谷
编者按
2021年9月7日，文礼书院夕毕拜圣时，文礼书院院长季谦先生随机指点文礼学子。
孔子说：“三年学，不至于谷，不易得也。”学，本是学成人，但许多人学着学着，就转到谋生路上去了。这是千古的感叹，不只是当时，虽然孟子说：“中心悦而诚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孔门多贤士，但孔子对学生还难免会有这种感慨，可见这是千古的大感慨。为什么呢？因为人类生长在这个世界中，它是属于一种现实的存在。说得明白一点，就是属于生物的存在，有生命的存在，尤其生物中的动物的存在。如果只是无机物，像石头，像沙土，我们没看过它们在为自己的生存奋斗。但是一有生命，所有生命都会为自己的生存奋斗。植物都已经在为自己奋斗了，阳光遮着，它就偏到别的地方去承受阳光。何况动物啊？新冠病毒，它如果也是一种生物，它也有生命，它也要为自己的生命奋斗。更何况越高等的动物，一直到人？一切的动物，像狮子，老虎啊，猫啊，狗啊，它们很明显地为自己的生命尽很大的努力在奋斗，甚至可以这样说，牠们一辈子只有一件事——要活下去，要生存。
人不是石头，也不是树木，人是动物，但是到了人这个地位，其奋斗的方式又有一些不同。动物性强的，就几乎也是为生存奋斗，但往往不只是为生存之必需而奋斗。有的人已经生存得很好了，还要为他生存得更好，有名声、有地位、有财富等等而继续奋斗，他想要拥有很多很多，就是人比动物还更加难以满足的地方。有的人认为人有欲望，虽然能生存了，还要想要拥有更多，那是促进人类进步的动力。但是你也要知道，那也促进整个人类灭亡，而且带着整个地球的生物灭亡的动力，因为过分的欲望便是贪婪，过分的贪婪便产生斗争。
本来，求生存并不错，中国儒家劝为政者要“制民之产”，所谓“衣食足则知荣辱，仓廪实则知礼节”，那“先王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那鳏寡孤独，文王发政施仁，必先斯四者，那是说为政者要照顾百姓，要提倡经济。但是就着我们自己，尤其是在现代这个时代，对于所谓的“三年学，不至于谷”，这个感慨，我们可以重新来思考一下，就是想一想：我们是不是也要全心全力为自己的生存而奋斗。就是所谓“为生存而奋斗”的意义是不是只有去赚钱？我们还有没有别的方向要奋斗？也就是要问：什么才是真正的奋斗？
假如我们同学刚开始读经时，是浑然天真的小孩子，不知道为什么读经，为什么进书院，但既来到了书院，听讲听多了，年纪也渐长了，总是应该慢慢地领悟一些人生的意义。我看有的人是有一点醒悟了，立志要追求真学问，就是要把人生的价值展现出来，而不只是动物的生存，不只是高级动物的斗争。把人真正的价值活出来的方式，那就是“道”。只有人这种存在，才能思考到道，只有人能弘道，你不能叫一个动物去弘道，你不能够叫一个高级动物去弘道。但人而弘道的作为，是不是就会违反人类的生存？还是会让人的生存更加安全、绵长、久远、幸福？
那么，谁来主持这个道呢？我们同学在刚刚进书院的时候，懵懵懂懂的，然后慢慢地有一点志气，他再长大、长大，本来应该志气越来越坚定的。但很奇怪的是：我们发现有些人的志气越来越守不住了，他开始烦恼他是不是能活下去，他回到了人类最根源的顾虑——生存。不过，有人会说出一种借口，他说——现在书院没有钱，我出去赚钱，等到我赚了大钱了，我来帮助书院——听说前几个星期，杨祖汉教授在台湾讲课，我们有几个同学听课。杨祖汉教授也发了一个感慨，他说他教过很多学生，本来啊有几个学生是颇有志气有潜力的，后来走到半途，他们有的说他先出去一下，把经济弄好了，再回来读书，有的甚至发大愿说：哎呀，我看新儒家太辛苦了，我要出去赚钱，赚了大钱回来护持新儒家道场——结果呢，几十年过去了，出去的人没有一个回来的，没有一个再回来读书的，也没有一个赚了钱回来捐款的。
可见人生啊，不容易！因为人生只有一条道，稍一闪失，就滑落了。只有志气清明的人，将来不管走到哪里，都还怀念这个道，才能从滔滔天下里走出来。要不然，身上没有道，终究还是为了自己，讲到最后还是一个自私，就是为自己活着。然后再扩大一点，为家族活着，活得更好。像这样的奋斗，即使有所成，其实也不是人生最深的意义，不是你本心中最大的价值。
希望大家时常要警醒，你人生最深的意义是什么？我们书院之所以要开办，我们之所以要尽力保护她，希望她持续下去，就是因为有这种想法的人是不多的，愿意这样过一生的人是更少的。一般人都想要做一般人，过一般人一般的一生，那是非常可惜，非常可惜的！各位，你要认清楚了，否则，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是没有百年身的，只好下辈子了！请你不要这么年轻就出去赚钱，你先尽心尽力求道吧，先把道立住了，有了道，将来不怕没有机会赚钱。你有大志、有大道、有大学问、大人格、大眼光、大气魄，你才可以赚大钱。要记得这些话，不要太早用世，蚕先吐丝就先死，花早开就早谢，所谓“大器晚成”，你不要急。一日活着，尤其趁着青春，你只要为道而努力，你就做好了准备。将来机会来了，你要赚钱，有的是钱；你要成事，创业垂统是永远等着你的；你要建功立德，治国平天下是极缺人才的。但如果你的道太小了，学问太小了，人格太小了，眼界太小了，那就什么都没有！希望大家能把人生的算盘打一打，认清真正的价值。
时间：2021年9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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