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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王婷婷
编辑｜渡十娘 Eric.T
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毛姆
最近重读了《月亮与六便士》，和中学时第一次读的感想竟然一样。
我当年并不反感这个在今天的豆瓣上被批为最渣之渣男的斯特里克兰德。还颇为他的任性率性喝彩，羡慕他的勇气，倾慕他的才华。
这个抛妻弃子的中年男人，睡了恩人老婆又冷酷甩掉那个女人，甚至她的自杀也换不来他一丝一毫怜悯和悔恨，又穷又老之时，却娶了年轻土著姑娘，任由她供养和侍奉，一直到麻风病死去。他的前半生无趣，后半生任性，留下年轻妻子和幼子撒手而去之前，还让妻子烧毁了他一生中最好的作品，好像世人不配欣赏他的杰作。
毛姆截取高更生平的部分真实，写出理想与现实的矛盾这种高超技巧让我深深着迷。
人到中年之后再读，我仍然喜欢。
但如今，喜欢者寥寥。
倒是多了很多人痛骂斯特里克兰德渣到天际，冷漠自私，好色狂妄。
我记得三十年前的同学们也聊这本书，兴许是年少，或许还无知，竟然可惜他生前不为人知，怜惜他贫困潦倒，痛惜他烧掉了一生中最好的那部作品。
那个年代，物质匮乏，到底是年轻，只顾着欣赏月亮，不稀罕捡地上的六便士。
今天的女性怎么了？物质极大丰富，工作机会更多，女性在职场几乎没有阻碍，怎么容不下理想主义了？
前段时间刷完了《三十而已》。平心而论，制作精良了，台词更好了，剧本矛盾设置越发好了，但是我就是有股子说不上的不喜欢。看完了《月亮与六便士》，顺手在豆瓣里看了几篇书评，找了几个名家评论读，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不大喜欢《三十而已》这种热门剧了。许幻山说过，他只喜欢做一个很好的烟花设计师，但是顾佳扶他当了烟花公司老板。许幻山在这部剧里的角色是作为负面典型来衬托顾佳的“完美”的。许幻山的理想是烟花设计师，但是顾佳觉得他不切实际，帮着他开了烟花公司，果然赚到了钱，买了豪宅，儿子也送得起幼儿园。这个情节设定的意思是理想要不得，有理想就没好日子。许幻山想和客户谈设计，但是客户只谈价钱，他发脾气，顾佳来收场。这个剧情的用意是表示许幻山不成熟，他的艺术家脾气只会惹事，而理智实际的老婆再次救场。为了让许幻山坐定渣男角色，安排了林有有，轻易勾引上了他。2020年了，原谅出轨男人的谢杏芳一直被田园女权骂她丢了女人的脸。马伊琍和董璇还有佟丽娅遭遇出轨，所有人等着她们离婚。许幻山曾经有没有理想不重要，许幻山有没有权利和资格追求理想更不重要，不努力赚钱的男人要不得，何况还出轨，渣男必须受到惩罚。所以，许幻山实现理想的蓝色烟花爆炸了，他进了监狱。陈屿喜欢养鱼。孤僻的他最享受的是看他的鱼，研究他的鱼。他不陪钟晓芹刷剧聊天逛街吃饭，却把时间和心思花在养鱼身上，他必须被离婚。好在陈屿“知错就改”，扔掉了他的鱼，又没出过轨，工作也算努力，改过自新之后给他一个破镜重圆的结局。不陪老婆刷剧也就罢了，吃饭的时候不陪聊，不管接送，不关心老婆，这种男人不配有老婆，必须被离婚。陈屿这个底层男人当然不配有爱好、有理想，他只能在变成一个体贴上进的男人之后才能重新赢得女人。大房子和顶级幼儿园，爱马仕和事业，现代人只要六便士，不看月亮。“这种生活模式给人以安详亲切之感。它使人想到一条平静的小河，蜿蜒流过绿茸茸的牧场，与郁郁的树荫交相掩映，直到最后泻入烟波浩渺的大海中。但是大海却总是那么平静，总是沉默无言、声色不动，你会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也许这只是我自己的一种怪想法，我总觉得大多数人这样度过一生好像欠缺一点什么。我承认这种生活的社会价值，我也看到了它的井然有序的幸福，但是我的血液里却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渴望一种更狂放不羁的旅途。这种安详宁静的快乐好像有一种叫我惊惧不安的东西。我的心渴望一种更加惊险的生活。只要在我的生活中能有变迁——变迁和无法预见的刺激，我是准备踏上怪石嶙峋的山崖，奔赴暗礁遍布的海滩的。”——摘自《月亮与六便士》整整一百年过去了。人类已经在做移民火星的准备，星链差不多实现了。“她对自己的丈夫从来就没有什么感情，过去我认为她爱施特略夫，实际上只是男人的爱和生活的安适在女人身上引起的自然反应。大多数女人都把这种反应当做爱情了。这是一种对任何一个人都可能产生的被动的感情，正像藤蔓可以攀附在随便哪株树上一样。因为这种感情可以叫一个女孩子嫁给任何一个需要她的男人，相信日久天长便会对这个人产生爱情，所以世俗的见解便断定了它的力量。但是说到底，这种感情是什么呢？它只不过是对有保障的生活的满足，对拥有家资的骄傲，对有人需要自己沾沾自喜，和对建立起自己的家庭洋洋得意而已；女人们秉性善良、喜爱虚荣，因此便认为这种感情极富于精神价值。但是在冲动的热情前面，这种感情是毫无防卫能力的。”“假如女人爱上你，在占有你的灵魂之前，她是不会满意的。因为她自身软弱无能，所以拼命地想指挥你，你要是不彻底听她的话，她就不会满意。她的见识很浅薄，她讨厌她无法领会的抽象事物。她只关注物质的东西，她会妒忌你的理想。男人的灵魂漫步于宇宙最偏远的角落，而她却想将其囚禁在柴米油盐之中。你还记得我的妻子吗？我发现布兰琪慢慢也玩起她那些花样来。她准备用无限的耐心缠住我，把我绑起来。她想要拉我降低到她的层次；她对我毫不关心，她只想要我归她独有。为了我，世上所有事情她都愿意做，只有一件除外：让我安静地独处。”“做自己最想做的事，生活在自己喜爱的环境里，淡薄宁静、与世无争，这难道是糟蹋自己吗？与此相反，做一个著名的外科医生，年薪一万镑，娶一位美丽的妻子，就是成功吗？我想，这一切都取决于一个人如何看待生活的意义，取决于他认为对社会应尽什么义务，对自己有什么要求。”如果人类放弃了理想主义，汲汲于金钱名利，终极目标只不过是有更多物质，真的会更幸福吗？如果两性之间的博弈，女权主义或者女性主义的提升是让男性专一地只为自己一个人采集食物、积累财富，拥有专属交配权，这真的是进步吗？如果人不应该有理想，不应该追求理想，如果婚姻仅仅意味着财产专属权，交配专属权的捍卫，这是社会进步吗？我知道我将会不得不让自己对如此度过的一生感到心酸的悔恨，但是我否认这悔恨同我自己有什么关系。我现在，身体虚弱，老态龙钟，贫病交加，行将就木，可是还紧紧地把灵魂抓在我手里，我没什么好悔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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