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十娘｜911二十周年（上）: 无法忘记的时刻

Original 渡十娘出品渡十娘 2022-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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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坚妮

编辑｜渡十娘

作者简介

坚妮，广州暨南大学文学学士，美国纽约圣约翰大学获MBA硕士和布朗大学文学硕士。曾任北美高科技公司、连锁店企业财务主管和上市公司CEO，美国国务院、联邦法庭和国际律所笔译与口译；香港《明报月刊》驻华盛顿特派记者，《美洲华侨日报》记者。在中英文杂志报刊发表中、短篇小说、散文，杂文，出版有翻译著作，短篇小说集和杂文专著，并长期在香港《明报月刊》和《财新》等报刊杂志发表杂文随笔。

9.11二十周年之际，我翻出我当时用英文写的一篇感想《生活在无法沟通的世界里——一位母亲的焦虑》，时过景迁，我现在坐下来把它用中文重新成文……

9月11号这天早上我6点进电台上早班，两个多小时之后，我们正准备进播音室，同事汤妮娅突然叫起来，“世贸中心着火了！”我打开电脑上的电视视频，之后便是一连串让人永远不会忘记的噩梦。

电视广播说是一架飞机十几分钟前撞入了世贸中心北楼，我们还没有从眼前的景象恢复镇定，又一架飞机撞进了南楼。我在汤妮娅的尖叫声中用强制的镇静说，“这不是意外，是袭击！“

我们马上打开所有的内部新闻stream，随着两座大楼倒塌，stream上出现国务院和国会起火撤退的消息【事实上没有起火】，白宫撤退，一架飞往华盛顿首都的飞机在雷达上消失。

我的办公室离白宫和国务院都只有几条街，他们在撤疏散，五角大楼也被飞机撞入着火，我们怎么办？美国首都显然成为袭击目标，第三次世界大战发生的可能性在我脑中里一晃而过，我是责任编辑，发生如此重大事件不能离开工作岗位，我三岁的儿子怎么办？我一直给在我家住的捷克女孩莎夏打电话，但她就是不接。

纽约是我的第二故乡，我二十年前带着两个皮箱在肯尼迪机场落地，在那里读书、打工、生活，曾经就读两年的Pace大学就在华尔街附近世贸中心对面，那里有我的同学朋友亲友，我两年前差点就接了一份差事要在世贸大楼里开设一项业务，不知道那位上任开张的朋友，现在如何……我两个月前刚刚才上去过世贸顶楼参加一个亚裔组织的筹款餐会，在哪里采访了林樱，跟她约好另外再找时间做一个专访……记忆像失控的汽车在乱撞，眼前的世界一片混乱，40分钟后我才把电话打通，莎夏说刚刚送完我儿子从学校里回来，我说你立刻回头把他接出来，答应我，无论天下发生什么大事，你一定要跟他在一起！

那天我工作到晚上八点才回到家，抱着扑进我怀里的儿子，我眼泪喷涌而出。莎夏是来自布拉格的留学生，她在我家免费吃住，我上早班时帮我送儿子上学。她问我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说完之后，她说，美国帮助阿尔巴尼亚人打我们塞尔维亚人，就炸过捷克的一家医院。言下之意，美国人被炸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莎夏和我都来自极权社会,只是她成长之时捷克斯洛伐克共和国已经解体，她是在一个更自由轻松的环境里长大，没有被剥夺个人尊严和权力的体验，也对历史没有兴趣，她想在美国留下来，因为在美国生活比在家更自由，但是她不爱读书，过着随遇而安的日子，希望我给她办家庭保姆的身份。所以我知道无法跟她作深入的讨论，更无意去就塞尔维亚人对阿尔巴尼亚的穆斯林做种族清洗的战争跟她分析。民族和国家的话题在她美丽的脑袋里已经简单地归纳为我属于的那一边是好人，另一边肯定是坏人。我也无意去责怪她，她成长在一个政权交替是非混乱礼坏乐崩的年代，精神和物质世界的选择都非常随意甚至扭曲。

我此时到美国生活已经19年，虽然早已经归化为公民，我还从来没有使用过我的公民权力去投票，也没有什么自豪感。美国无非就是给了我自由的空间东闯西撞，我一天也没有得过美国政府的帮助，我所走的每一步都要自己付出超强的努力，所得到的一切都靠自己。可是就在这一天，我忽然发现，我不愿意看到任何人来破坏我所知道的美国，我生活的美国，我选择把儿子养大的美国，无论美国有再多的问题，她给我的庇护和机会，是我在任何地方也不可能得到的。

我是从9.11之后，开始关注美国的政治，开始研究美国的历史和制度，变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美国人。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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