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性研究课上聊性玩具
首先，非常感谢老师给我们组十分钟的时间可以在这里和大家聊聊这个似乎难以启齿的话题。有两句话我想说在前面，一是我希望今天这个短短的发言不会给在座的各位带来不适，我会努力注意自己的遣词造句以防止有些朋友感到自己被冒犯。第二句话是今天所讲的东西有一个前提，就是说性一个中性的东西，不是脏的或者是可耻的，任何人都有权利享受自己的身体、享受身体带来的愉悦。我想这个说法大家都不陌生，但是认同又是另一回事了。
在开始之前有两个问题，你觉得什么样的女性会用性玩具？你会去尝试吗？大家可以想一想，不用告诉我答案。
下面是我们组的成员，我们组一共有五个人，有的组员出于好奇加入到这个话题里来，有的组员自己有做性教育的经历想进行分享。而作为一个性玩具研究员，我更有很多东西想拿出来和大家聊聊。我在一个做性教育推广的机构里负责产品测评的项目，招募了170多个测评员来体验各种各样的产品，而我则撰写产品报告放到网上给消费者看，他们来自全国各地，性别性取向各异，最小的18岁，最大的75岁。在实际工作过程当中，我听了不少他们的故事，也对性玩具有了很多新的看法。所以今天要讲的东西，除了一部分来自我们组员辛勤查阅的文献资料，还有相当一部分来自于个人的工作经历。这谈不上是规范的学术研究，仅仅是关于这个话题的一个小小的分享和讨论。
这是讲演的提纲，我会先来一段硬科普的内容，带大家走近性玩具。然后会和大家聊聊性玩具背后的故事和它与女性研究的关系，以及我们在哪方面可以作为。
维基百科关于性玩具的定义是A sex toy is an object or device that is primarily used to facilitate human sexual pleasure, such as a dildo or vibrator.Many popular sex toys are designed to resemble human genitals and may be vibrating or non-vibrating.我用英语的没有用中文的，是担心过于具体的文字描述会让有些同学感到不舒服。下面是网上的一个小视频，我剪了一下，它说的比我说得有趣。（放视频：飞碟说20130801期-女性自慰器简史1）
好了，现在我们知道，性玩具可以是和性伙伴一起用的，也可以拿来自己用。
下面就是我要说的主要部分了。一方面是从人性出发，看到需求，看到需求后面的需求群体，我把这个称之为她们；一方面是从个性出发，看到权利，看到权利背后的权利群体，我把这个称之为我们。她们和我们的界限在哪里？还是说，其实根本没有界限。
刚刚的问题大家还记得么？ 怎样的女性会去用性玩具？ 其实之前我做过一个小调查，有人说是有钱的女性，有人说是开放的女性，有人说是欲望很大的单身女性。是这样吗？
性玩具对于有些人是可有可无，对于有些可能是生活必需品。除了我们了解到的没有性伴的人可能需要，或者性伙伴有生理障碍的人用得上之外，身障（残疾）人士、艾滋病患者、女同、年长者等等都会用到。左边这个图是《充气娃娃之恋》里面的剧照，这个电影和色情无关，男主是有社交障碍的宅男，他把充气娃娃当成了自己情感付出的对象（充气娃娃是不是性玩具有一些争议，这里不表）。右图是意大利的性辅助师，她在帮助一个残障女士获得性高潮。在工作中，我也遇到过，因为创伤经历而惧怕接触男性身体，通过玩具来和自己的身体建立连接的女性。这里可以说的非常多，这里就残障群体这个点多讲一点，因为正好去年底我的小伙伴在上海办了“残障与性”的工作坊。
台湾有个组织叫手天使，服务对象是领有重度残障手册的男性重度身障者，里面的义工只能用手做性服务。义工提供的不仅是性服务，也要为申请者带去情感和社交心态上的转变。讲个小故事，一位申请手天使服务的身障人士说他在接受服务的过程中感觉到被爱，感觉到和人的连结又重新建立起来。由于一生中只能申请三次，他已经申请两次，问他最后一次什么时候用，他说我想在死之前用。手天使没有办法随叫随到，但是性玩具可以。话虽然这么说，但敢不敢用，愿不愿意用才是更加值得讨论的命题。需要补充的是，即便是在这个小小的领域里面，女性也是容易受到忽视的群体。我在这里说的是性玩具，实际上想表达的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商品后面，有很多硬性的需求，就在那里，但是我们看不到。或者我们选择不去看。
这一部分就算是匆匆带过了。下面谈谈小小的玩具是如何参与到女性的性革命里的。
在座的觉得自己很健康的女生请举手，对自己身材满意的请举手，觉得自己性感的女生请举手，觉得自己有性吸引力的女生请举手。
这里可以看到我们对身体的想象，我们从身材健康气质来考量我们的身体，在长期的压制女性之性的主流文化的影响下，女性被规训为不应该主动表达自己的性，甚至不应该主动展现自己的身体。很多女生出于家庭教育和社会性观念的影响，对自己的身体缺乏自信、更缺乏探索的精神。她们大多对自己的身体非常羞涩，到了二十多岁甚至连自己的性器官构造都一知半解。而这些知识，并不是可有可无的。不少人被男性要求着发生了性关系，赶鸭子上架似的躺着，但连如何快乐都不知道。
与此同时，经济进步，对外交流的增加，计划生育政策等多方面的影响使得性的功能从生育逐渐转化到了愉悦。在通过玩具对自己身体的探索中，部分女性逐渐获得了对身体的掌控感并意识到自己的能力与权利。女性不再仅仅是生育工具，不再是单方面“为男所用”的性对象，不再是“无性人”。
这样的自体性行为不仅仅意味着性可以独处，也宣告着性的独立，独立于共同性行为，独立于性关系。性被传统社会规定为只能存在于人际关系之中，很多人觉得用性玩具这种事情是对自己和他人的不尊敬。
可是随意看看淘宝看看京东就会发现，性玩具的出现和其与日俱增的销售量标志相当一部分女性已经把性从人际关系的层面上独立出来了。从性入手，了解女性经验，考虑哪些被忽略或者被错误诠释的女人的性经验，可以让我们对女性群体有着更加深刻的思考。这虽然不是主流，但已经带来了非常多的可能性，也带来了非常多严肃的命题。经典意义上的“性”还存在吗，“性”的价值和意义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我不知道。
说了这么多有同学要问了，我们是社工啊，你在这里说的这些和社工有毛线关系？
首先，社工是社会的一部分，需要去直面这个社会领域。社会已经变了，社工不能不变。当下是一个性与社会性别多元化，权利与快乐兴起的时代。
第二，社工需要脱敏。“你这人怎么这样啊？”“那女的真寂寞。”“这人变态吧！”在性这个方面，我们最容易产生道德判断。不是说道德判断不需要，而是更多情况下如果你自己都觉得很羞耻或者很惊讶，那怎么面对形形色色的服务对象，更何况社工会接触各种边缘群体，其中不乏性方面的边缘群体。
第三，社工有一个好处是既可以是研究者也可以是行动者。学术研究是一个很好的行动平台，谈论性使人处在充权的状态，摆脱了失语的状态。社工研究可以是一种公共倡导的手段。事实上，已经有一些学者这么做了，比如裴谕新对女性自慰的研究、龙迪对受性侵女童的研究。
此外，社工永远都是一线的行动者。面向女性、面向家庭的社会工作正在发生变化，同时LGBT群体和社会工作的联系愈加紧密。作为工作在性与性别领域的第一线的行动者，我们需要了解这些知识。
其实上面的每一点都可以具体展开，但是时间有限，想面面俱到太难了。
总的来说，我们认为：
性玩具是一种理解他人乃至帮助他人的工具；
性玩具背后的性行为和性经验传达出关于性的信念和群体的存在状态；
性玩具消费冲决了传统的人伦思想并开辟出多样发展的可能性；
性玩具是女性性变革的一部分；
性玩具可以是女性权益倡导和发声的突破点。
我们无意把性玩具塑造为女性的大救星，也不想把它描述成一个好的不得了你一定要试试的神奇玩意儿，我希望通过这个大多数人觉得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东西，让我们把目光投向一些未曾关注的地方，也把目光投向自己身上。毕竟，即便现如今我们可以很好的谈论性了，心里可能还是难以隐藏微妙的道德优越感。不管怎么说，“做和不做都是个人选择而不是社会话语的胁迫”。子非鱼，不妨观水。
我们的报告结束了，这里是参考文献。谢谢大家不骂之恩。
附参考文献：
潘绥铭, 黄盈盈. 性之变—21世纪中国人的性生活[M]. 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2013.
潘绥铭. 性爱十年 :全国大学生性行为的追踪调查[M]. 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04.
裴谕新. 欲望都市(上海70后女性研究)[M]. 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3.
安娜·凡·内克. 自慰—一种巨大恐惧的历史[M]. 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 2009.
Betty, Dodson. Sex for One [M]. Harmony , 1996.
备注：
1、报告里面的不少句子是直接从这些书里面摘抄的；
2、其实直接选一个方面说会更加简洁并且清晰，但是出于私心且机会实在难得，只好乱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