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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说】警喻:木 匣

巴彦发布
2024-09-03

这是我小时候的事。

那天,病重多日的爷爷突然精爽起来,睁开眼睛瞅瞅站在炕沿边儿的我的父亲和两个叔叔,让奶奶把那柜子里的木匣拿出来。爷爷的手颤抖着在木匣上抚来摸去,最后那只颤抖的手摸到了木匣上那把锁头,就不抖了。半晌,爷爷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铜钥匙,放在奶奶的手心里的时候,嘴唇翕动一下,就合上了眼睛。



爷爷在儿孙们嚎啕声中离开了我们。

爷爷他脑子活络,记性好,这可能与他念过几年私塾有关。在我的记忆里,爷爷能唱大鼓书。每到冬闲,村里的老少爷们就在我家炕上盘腿打坐,听爷爷唱上几段;爷爷还会写一手好毛笔字,年关时给东邻西舍写对联;爷爷最擅长的还是干木匠活,村里各家各户的箱箱柜柜,很多都出自爷爷之手。这个木匣是爷爷十几年前做的,不大,就和装爷爷骨灰的盒子差不多。木匣做工很讲究,木板之间细密的榫卯衔接得严丝合缝,每个角都有铜锢包着,很精致。

烧完三七,父亲和二叔、老叔就央求奶奶把木匣打开。

奶奶说打开它干啥,里边啥也没有。

不但他们谁都不信,连我都不信。那里边一定有很多钱,有什么传家宝都不一定。

一年后,二叔、老叔就闹着和父亲分家。按着风俗老人应跟长子或最小的子女在一起,也就是说奶奶应该跟我父亲或老叔过。

二叔不干,二叔说,老人不上我那也行,但必须把木匣打开,把钱分了。

奶奶说她哪都不去,不行就自己单过。言外之意,你们爱分就分,这木匣不能打开。

爷爷刚走一年多,谁都不好和奶奶闹下去。关键是谁都怕得罪了奶奶,将来一定分不到匣子里面的财产。

老哥仨背地里分头嘱咐自己的老婆,好生侍候老妈。

衣服脏了妯娌们抢着洗,炕凉了妯娌们争着烧。妯仨摽着劲干,老大给梳头,老二就给洗脚,老三就给捏后背。



老哥仨也有谦有让,变着法地孝敬奶奶。

一大家子人子孝孙贤,其乐融融,小日子过得腾腾火火,令村民们羡慕不已。奶奶的心情渐好,身子骨也越来越硬朗。

逢年过节,奶奶把那木匣拿出来,放在爷爷的牌位下,烧上几炷香,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上几句,虽然我听不清她说的是啥,但从奶奶的表情看,有一点可以断定,那内容是在缅怀爷爷的丰功伟绩。

直到那一年,奶奶突发心肌梗死,奶奶临走的时候,终于把那枚铜钥匙交给了我父亲,并断断续续地嘱咐父亲,那木匣只能你们哥仨看。奶奶说完就走了,走得很安详。

办完奶奶的丧事后,父亲把二叔三叔叫在一起,去了堂屋,把木匣拿出来放在爷爷奶奶的遗像前,老哥仨表情虔诚,木匣打开时,他们惊诧了,里面空空的,唯有一张爷爷写的条幅,上书四个大字:善孝、家兴。



老哥仨如同三伏天掉进冰窟窿里,一下子僵在了那里。

过了好半天,老哥仨从堂屋出来,两手空空,且各个表情凝重,我不知他们看到了啥,静静地立在一旁。母亲和两个婶婶见他们不说话,就急切地问里边是啥东西?

父亲回头瞅瞅二叔三叔说,传家宝。

妯仨异口同声地催促道,快分了啊!

父亲不容置疑地说,那是留给后人的。

时光转换了多少年,至今我也不知道那木匣里的东西是什么,我也没有想好什么时候,通过什么方式打开那木匣,把里面的东西交给家人和孩子。


警喻,原名华景彧。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东北小小说沙龙副主席、巴彦县作协主席。曾在《北方文学》《山东文学》《意林》《小说林》《海燕》《延安文学》《百花园》《岁月》《短篇小说》《文学报》《辽河》《微型小说月报》《中华传奇》《章回小说》等报刊发表中、短、小小说300余篇。有数十篇作品被《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及各类年选本选载,有数十篇作品获奖。



责任编辑:曹春雷

编        辑:邢光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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