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介绍

张丰瑞，青年导演，前NCAA联盟和中国国家青年橄榄球队队员。本科毕业于美国卡尔顿学院。大学期间，他编导并制作了多部叙事，实验和纪录短片。中美两地的生活经历给予了他更加国际化的创作视野。他是2020年圣丹斯电影节Ignite Fellowship 的终选人。

影片介绍

片名:冬冬的圣诞节

又名:Christmas

导演:张丰瑞

编剧:张丰瑞

上映:2021-08-11(洛迦诺电影节)

类型:短片

片长:19分钟

地区:中国大陆/美国

语言:闽南语

剧情概述：在福建的一个小渔村里，人们世世代代以捕鱼为生，成为渔民似乎是一出生就被安排好的宿命。少年冬冬亦然，他只能不情愿地追随着父亲，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渔民。无限向往着西方世界的冬冬渴望在圣诞夜得到一双新的篮球鞋，可是父亲却无法满足他的愿望。“中国人过什么圣诞节？”文化与时代的隔阂无情地冲击了这个单亲渔民家庭。在无情现实与华丽‘美国梦’的双重打压下，渔村少年选择了消失。冬冬去哪了？父亲走上了他的寻子之路。

采访正文

请您可以简单的跟我们聊一下您创作的过程，然后创作这部片子的一个缘由。为什么特别想拍一个这个片子，当时是什么样的一个想法？

这是我大学本科的毕业作品。当时学校对选题没有什么限制，大概从19年初我开始了写剧本的过程，我自己成长在沿海城市，加上我正好在那段时间拍摄了几部关于大海和乡愁的“essay film”，中文应该叫论文电影 ，我们的课程里头正好也排了好几部关于大海，关于乡愁，关于家乡的海的一些作品，从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很想写一份关于大海的电影，同时融入我自己个人的经历和身份背景的一些东西，我开始着手写这个剧本，后来写了大概半年多来回改了大概十几稿二十几稿。

进入前期筹备的时候，作为第一次导演剧情短片的导演，我思考了一下怎么能发挥我自己的优势，然后尽量撇掉自己的劣势，在当我处理太多对话的时候，我认为我的经验是不够的，所以我在当时尽量简化了对话，包括塑造一种抽离的感觉，人物和世界抽离的感觉。从前期剧本开始，我就认定这部片子它不是一个现实主义的片子，我也没有想把它往一个现实主义的结构塑造。我想尝试去打造的主角是人物所处的环境，而不是这对父子。所以片中的环境反而是相对魔幻的，比如在片中后半部分的所有场景，它其实是更戏剧化后，被我加强后的产物。

《冬冬的圣诞节》剧照

在勘景的时候我就沿着中国的海岸线，坐高铁从广西到辽宁都看了一遍。其实本身最想拍的是我童年记忆中深圳的海，但是深圳发展的实在是太快了，现在深圳的海边只有消费主义的堆砌。都看了一遍之后，我觉得福建莆田平海镇是最合适的，那的景几乎和我的剧本一致，加上福建移民文化的地缘性，我便在冬天做了一些剧本上的改写。

从我自己的生活经历上来说，我前几年会听很多导演的大师课，吃饭、没事的时候都会听。我记得是侯孝贤导演07年在北电的讲座里头提到，导演拍自己的成长经历可能会呈现出最真挚的作品，包括贾樟柯在《贾想》里头也提到过，他觉得他自己能做到最容易，或者说他得心应手的是他去拍自己的成长经历。所以我就从自己的成长经历里头出发去找这一段故事，我从小生活在海边，生活在虽然说深圳跟福建不完全一样，但也算海边城市，短片中的大部分台词和情节也是在我的成长过程中经历过的，我觉得很大程度上它是一个加强化或者一个形式化后的个人成长经历。

你觉得像你本身或者说你周围的朋友同学啊，他们在中国这样一个现在改革开放一个社会里面，确实能够吸收到一些国外的文化，比如说尤其是美国的文化非常影响非常的深，你其实是跟冬冬一样的，就是你会觉得周围的这些人有这种对国外文化的一种向往吗？就好像可以具像化到NBA这种上面。

对，但我觉得这几年会稍微更复杂一点，就是这四五年我觉得好像更复杂一点（民族主义宣传和更强大的审查）。但至少在我小学初中跟冬冬同龄的时候，应该可能是08年到10年这个时间，那会儿大家似乎觉得穿一双耐克篮球鞋，吃一次肯德基，麦当劳，出国旅游一次，或者说认识一个外国朋友，这些好像都是特别大，特别震撼的一件事情。包括那会我和同学会通过仅有的一些信息渠道（体坛周报，NBA灌篮，足球周刊什么的）把NBA，欧洲足球，WWE，F1的所有球员，摔跤手的信息像背百科全书一样全背下来。

《冬冬的圣诞节》剧照

但我觉得之前像我成长的时候，我好像相对单纯一点，我们每周会去买体育报纸和杂志。我的信息输入主要是来源于那些杂志，以及我可能每周五下午可以玩两个小时电脑，那两个小时玩电脑的时间以及我能在电视上看到的东西似乎就是我那会的信息输入。

那会虽然生活在中国，上的是传统的公立学校，但是对于体制传达出来的信息都一直是处于抗拒的状态，因为它们就是没什么意思。主动去摄取的反而是那些西方文化的产物，因为当时的我觉得它们更有意思。

您是在深圳长大的，现在是在美国的一所文理学院就读，所以想问一下您在美国的学校教授的创作方法和知识层面对您创作上有什么影响吗？比较学术的那种影响，还是给您的一些比如说拍摄的手法上有一些影响？

我在美国读的是一所文理学院，然后在文理学院里，我们其实被要求学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可能跟电影不相关的东西，比如说一学期有三四节课，有一节是在学电影的，另一节在学经济学，还有一节在学天文学，还有一节在学政治科学，它的配置大概是这样一个情况。

所以我觉得我在学校里最感激的就是学了看了很多政治科学、历史和哲学，公共关系方向的一些东西，这些课程让我觉得视野更开阔了一些。至于电影制作上的东西，其实我们学校那个课程是比较薄弱的。但是我觉得对我影响特别大的是关于实验电影的这种课程，这种实验电影的课程，它会给我一种自信。

那种如果决定好想这么做，就坚持自己理念，不去刻意迎合观众的一种思维模式/自信，但当然也有可能拍出来的东西被很多人骂。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来讲，我觉得这门课程、它传递的理念对我影响比较大，然后至于拍摄的手法，这些东西更多的是来源于我自己看电影的过程。

比如说拍这一部片子之前大概我大概应该拉片研究了不少导演，包括安东尼奥尼、侯孝贤、小津安二郎，基本上他们大概所有的片子。加上可能所有影视学校都会学到的最基础的好莱坞classical editing，一些基础的这种拍摄，打光等制作和剪辑的一些概念都是能拍出来这个片子的基础，但跟像纽约大学南加大这种学校，他们的专业课程来说，我觉得应该是没有办法来比的。

《冬冬的圣诞节》剧照

您刚才提到的这些导演当中，有没有哪一个是对您影响最大的，或者说您最喜欢的一位导演？

我觉得应该是贾樟柯，贾樟柯是我开始看这一类型电影的起源。因为觉得看他的片子特别有意思，我才真正开始想去学电影，所以没有他可能我也不会喜欢上电影吧。这里其实还有一个比较搞笑的故事，我初中的的时候在网上看想看电影，贾樟柯的电影经常会标上禁片的标志，比如说《天注定》当时不管是盗版碟还是那种网络资源，它都会很神秘的标上禁片，青春期的我出于好奇（以为是色情片）就点开下载了，我看完之后还是大为震撼，后面我就再去看了他早期所有的作品。

这些电影对我来说算一个启蒙，我发现原来电影可以不像好莱坞这样拍，原来电影不止只是好莱坞，然后至于其他喜欢的导演，我觉得安东尼奥尼、寺山修司、侯孝贤我都挺喜欢的，其实可能最喜欢的应该是法斯宾德。

想问一下您关于您在制作过程当中关于演员和其他一些班底的选择，您是找了同学朋友，还是说一些认识比较专业的人？

摄影师是我好朋友，他是我的高中同学，我们高中一起打橄榄球。我跟他是好朋友，我在拍摄的时候就找到了他，其实其他的主创大多都是学生或者刚毕业一年的学生。包括组里头的制片助理也是我的好朋友，实际上他是学生物工程的，现在是生物工程的博士。可能凑了一群刚毕业或者说还在学校的同学一起来帮忙做的片子，至于灯光助理这些，他们是从器材公司那边出来的职业灯光助理，国内片场都会有的。

《冬冬的圣诞节》剧照

至于制片的话，其实当时纯粹是因为我没有钱，我跟摄影聊这个的时候，他问我你要不要找一个制片人来，虽然我当时都已经快累崩溃了，后来想了想预算，因为的确是没什么钱，所以就自己来做了。

关于演员的选择，当时我们其实也有看一些演员经纪推过来的演员，但是实际上我感觉对于一个渔民的角色来说，他身上的肤色，然后还有他身上的那股气质是职业演员很难去找到的一个感觉，我的时间和拍摄预算也不允许我去找一个职业的演员去晒黑。在我待在各个渔村的几个月的过程中，我发现他们的肤色普遍的或者晒得更黑一点，甚至黑里泛一些红，这种可能就是因为在海上呆的时间的原因。

其次是他们有一种气质，这种气质是很微妙的，它是这种相对有一些顽固的气质，不是那么容易的。当时大学的教授知道我要拍这个片子，关于采用非职业演员，他觉得也是很有必要的，最后我们决定用了非职业的演员。

《冬冬的圣诞节》剧照

这个片子是全程用莆田话讲的，就是说为什么您要选择这种方言来作为这个片子的一个语言？

如果用普通话去演绎，对于渔村的那种真实的还原度上，整体会打很大的折扣。对于非职业演员来说，在导戏的时候，他们对于莆田话更自在一些，他们日常生活说话就是用莆田话，他们的普通话都不是很好，莆田话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更自然的状态，因为对于非职业演员，我觉得应该是去找尽量与他的这个角色和这个人的生活，演员的生活相对贴合，我觉得如果给他增加一个用普通话的难度来说，他可能很难的演绎出最好的状态。

您这次在洛迦诺电影节当地放映的时候，有没有一些外国的观众对这个片子的一些看法或者是反馈让您印象比较深刻的？

有一意大利人提到了关于他认为冬冬的父亲在冬冬消失之后，他遇到的世界，他遇到的小镇的环境都是他的敌人，因为片子是从冬冬的父亲的主观的视角来讲的，冬冬其实到后半段就完全消失了。这个观点其实我也之前也完全没有想到过。但实际上我觉得电影或者短片它做出来之后，即使它承载着我的一些创作意图，但实际上它已经是一个个体了，观众也会有自己的解读，我觉得这些都是非常正常的。

《冬冬的圣诞节》剧照

您其实是毕业于一个常规意义上的精英学校，但这部作品您其实关注是一个比较贫困的渔夫家庭，所以您之后打算继续深入挖掘这种类似的主题，还是说有一些别的拍摄的想法和计划？

我觉得我接下来的作品可能会拍和城市里的中产阶级相关的方向，就是可能可以参考的就是像布努埃尔的《资产阶级的审慎魅力》这种方向，或者是这种中产，甚至说留学生中高产背景在大城市一线城市里挣扎的故事。

好的，非常感谢您参与我们今天采访，期待您之后的作品。

FIN

采访者：Sherry、Xavier

文字记录：Sherry

排版：MithRas

校对：小航

审稿：Xavier

图来自网络，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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