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过 · 医生专栏】苗国栋：对青少年强迫症要高度关注

渡过作者群落渡过 2022-06-06

苗国栋／文张进／图

强迫症正在成为儿童和青少年中常见的精神障碍之一。

据报道，强迫症的患病率有增高的趋势。1984年之前，西方国家权威教科书报道的强迫症终生患病率（life-timeprevalence）在0.01-0.23%之间，而2005年美国大样本调查得到的终生患病率为2.3%。中国1982年调查得到的权威强迫症终生患病率数字为0.023%，近年来报道的终生患病率在0.3%左右。

强迫症的高发年龄主要在儿童少年期和青年早期，患强迫症的少年儿童往往因病情较重而造成其脱离与同龄伙伴的密切接触，影响到他们难以适应在校学习和生活，进而长期离群索居，社会适应能力进一步受损。

正是因为有如此严重的后果，强迫症已成为值得家长、教育机构乃至全社会都应该高度重视的问题。

重复刻板的怪异动作

小赵是一名刚刚升入高一的学生。近来父母发现他在家中经常有一些奇怪重复的动作：如用右手摸一下桌角后，再用左手摸一下；盯住桌角看几分钟后，再重复用两手交替摸。这样大概重复十几次后，才开始做其他事情。

类似的奇怪重复的动作，还有围绕家里的饭桌转圈儿、频频吐口水等。父母再三询问，仍然问不出孩子为何要做这些重复行为和动作。

后来父母求助于心理咨询医生，才想起早在两三年前小赵就有一些类似迹象。最初的异常表现是关于穿校服，那时每周一返校前，小赵都会反复检查自己当天穿的是否是一号校服（他将校服编为一二三号），要求父母帮助他确认一到两次，然后自己检查校服上面是否有污渍，一般这样的检查要耗时十几分钟。

后来小赵对校服的在意程度越来越强，每天都要检查自己的校服编号，自行规定周一穿一号、周二穿二号、周三穿三号，周四到周六再重复上一循环。有时即使当日应该穿的校服洗了没晾干，他也一定要穿。

此外，那段时间小赵每天洗澡都要用很长时间。父母尽力劝说，也毫无效果。近一年来，他还经常反复询问父母一些非常简单的问题，如明天是否下雨、最高温度是多少、是否有台风等。最令其父母不解的是，父母还不能图简单，一并回答上述几个问题，而是由他逐个询问后，其父母逐个回答才行。

怪异动作的内在逻辑

心理咨询医生怀疑小赵患了强迫症，请小赵父母偕小赵一起来诊，想向小赵了解更多的情况，并希望他能解释支配其怪异行为的思想。

但小赵不愿意如实说出自己这些行为的内心动机，只解释说自己为了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有时又说是为了好玩儿。反复询问之下，小赵才说明自己有些刻板的习惯是，因为有些迷信才这样做的。

如两年多前的天，他穿了某件校服参加期中考试，成绩考了全年级第一，就认为星期一穿这件校服会给自己带来好运，养成一定要穿着那件校服的习惯；另两件校服也是由于类似的原因固定成为那个顺序的。

在解释为何要父母帮其确认校服编号时，小赵说总担心自己不小心会穿错，若父母不帮自己确认，或确认次数少，他内心就会感到不踏实、不舒服。至于对天气预报的关注，是因为担心自己记错了数值而穿错衣服，导致在学校里的因穿着不当而“丢脸”；而洗澡时间长，是因为他从小洗澡都按照一定的次序洗，如果不小心搞错了顺序，内心就非常不舒服，非得从新按照自己预定的规则和顺序洗，花费的时间自然就长了。

小赵还说，他升入高中后，学校更换了新校服，他非常不适应，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在上学前穿一下已不合身的旧校服，再换穿上新校服。最近他发现自己偶尔摸一下桌角后，自己心里的不舒服（担心会遇到不吉利的事情）会减轻，于是开始以这种方式解除自己对不按规律穿校服的内心不舒服感。

至于围饭桌绕圈儿、吐口水这些行为，也都是为了避免自己未按照以往习惯穿着旧校服可能带给自己的不吉利而养成的习惯。小赵说自己还非常在意衣服和身体的洁净，通过经常和频繁的洗涤，来避免由担心不干净引起的不安或内心不适。

强迫症的起因和表现

通过上述叙述，医生诊断小赵患了强迫症。

强迫症也称为强迫性障碍，是一种常见于青少年时期的神经症，以反复出现的观念、念头、表象等强迫思维和重复刻板的行为动作等强迫行为为主要表现。

强迫症一般缓慢起病，症状逐渐明朗和加重。患者感觉到自己头脑中经常不由自主地出现一些令其感到痛苦或不安的想法、观念、视觉或听觉表象等，这些病态的思维内容一旦出现，就会导致患者极为焦虑；患者还会极力抗拒或克制自己不去注意之，但往往毫无效果或事与愿违。同时，患者可能会以某种刻板重复的外在的行为、动作或内心活动来抵消由强迫思维引起的痛苦或不适，这就是强迫行为。

强迫思维有多种表现形式，最常见的是强迫怀疑，即担心自己已完成的事情有重要的遗漏，因此常采用各种方式去核查并确认之。其次是担心自己不慎被某些自认为是“肮脏”的物品污染了身体的某一部分，因此采取一些自认为有效稳妥的方式清洁如洗涤、消毒等。其他强迫思维还有担心自己会失控而实施一些不当或危险的举动，如当众说出淫秽语言、对亲人或朋友做出攻击或伤害性举动、当众辱骂他人等，因此以一些自认为可靠的方式如检查自己肢体的位置、约束自己的肢体或反复回忆等克制、限制这类冲动性念头。有时患者还可能通过反复询问身边的亲人来确认其是否实施过这样的言行。

青少年时期起病的强迫症患者还常有一些独特的强迫思维，以往将之称为“超价观念”。这种强迫思维的特点是：患者将某一具体事物或现象赋予独特的而且只有患者自己才能理解的预示某种灾难性结果的含义，患者常需要进行一些自己设定的仪式行为来消解这一“灾难性”结果。如在考试时进入考场门槛踏错右脚，则预示着自己本次考试会失败，需要采取一些独特的仪式行为如默念某一咒语、再退出右脚以左脚重新踏在门槛上等方式“禳灾”。与此类似，还有一些患者认定自己的某种行为有特殊的“魔力”，在某些特殊的场合一定要采取这样的行为，否则就可能招致灾难性后果。如某日一定要穿着某件衣服，不然就可能导致自己不愿出现的结果等。

强迫症治疗中的“破”与“立”

强迫症患者的父母或配偶极易与患者之间形成病态人际关系。如有的父母过分迁就、顺从、配合患者的强迫行为，使患者的强迫行为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小赵的父母就迁就、配合了小赵穿着校服的刻板规则这类强迫行为。

还有的父母对患病子女的强迫行为开始持一种不近人情的立场，认为这是子女故意捣蛋，多采取一些并不坚定的反对或惩罚措施；但一旦发现孩子并非故意捣蛋，而可能是事出有因或病态，这些父母立刻会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或退避三舍，或迁就顺从，也使患者的强迫行为变本加厉。

因此，对于强迫症的治疗，存在着不破不立和破立并重的要求。

中国古语云“不破不立”，是指在事物改变过程中消除旧的、阻碍事物健康发展的因素，培植和促进新的、有利于事物健康发展的因素，最终使事物发生符合人们愿望的改变。

强迫症患者的精神活动在很大程度上被强迫症状所左右，既有陷于强迫症状构成的泥淖里不可自拔的痛苦，也有与强迫症状相生相伴的“苦恋”，导致相应的功能损害，也建立起其内在精神活动与外部世界之间相互关系的平衡或稳态。

由于强迫症的临床表现，包括了作为初始症状的强迫思维、由强迫思维引起的焦虑或其他形式的情绪症状，以及患者为减轻强迫思维所致焦虑而实施的强迫行为这样的行为症状，且三个方面彼此关联，因此治疗上也应针对这三方面症状，选择相应的治疗策略或方法。

如针对不自主闯入脑海的强迫思维，可以采取认知治疗，减轻患者对异常体验的关注和情绪反应；

针对焦虑情绪，可以采取药物和生物反馈进行抗焦虑治疗，减轻其情绪反应；

针对强迫行为，可以通过以暴露和反应防止为核心方法的行为治疗，减少其实施强迫行为的频率。

上述三方面的措施联合应用，对强迫症有肯定的疗效。

不过，无论采取上述任何一种治疗，都会打破患者治疗前已经较好适应了的内在精神活动与外部世界之间相互关系的平衡或稳态，患者就要及时建立起新的平衡或稳态。

患者在接受正规的治疗之前，有相当多的内在精神活动和精力、时间都粘附或消耗在强迫症状之上，使其不能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建立起足够有效的与外部世界的联系。换言之，患者更多地沉醉于或置身于其强迫症构建出来的主观世界之中，而游离于客观真实世界之外，成为强迫症状的“成瘾者”和“依赖者”。

在治疗开始后，患者的强迫症状会逐渐减轻，其内在精神活动中的强迫症状成分越来越少。多数患者在强迫症状减轻后，精神活动出现了以往靠强迫症状来填充的“空白”，患者甚至有可能变得“不适应”。此时，帮助或指导患者找到一些与患者兴趣、年龄、身份相适应的健康的活动，如社交、拓展训练、兴趣夏令营、集体性质的体育运动等，可以使患者更容易从强迫症状的纠缠中脱身出来，也就更可能获得较好的疗效。

所以，在强迫症治疗中，需要兼顾“破”和“立”。所谓“破”，意味着消除原有的具有强迫特征的行为方式和对强迫症状的“成瘾”和“依赖”倾向。所谓“立”，即建立起能够彻底摆脱强迫症的行为模式和兴趣活动。

只有这样，强迫症才有真正治愈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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