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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是如何一步步夺回「穿什么」的发言权的?

T China T 中文版 2021-05-31



57 岁的苏敏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火,也从未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如此自在。因不甘家庭和婚姻的重负,在履行完社会意义上所有的「母亲责任」后,这位朴实的女性,毅然走出了家门,开着一辆同样朴实的大众自驾全国。六个月来,她困了就睡在车顶帐篷中,饿了就在路边煮饭烧菜,可谓「风餐露宿」。伴随沿途风景,苏敏在自己的抖音账号中袒露了以往在婚姻中遇到的沮丧和挫折,以及身为母亲的难处,同时也分享着奔波中的自由与喜悦。她的短视频迅速吸引了大量关注,更引发了女性间的团结和思考。苏敏「爱自己、要自由」的个人选择,已经变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激励着那些同样身处日常困境的女性,借由不同途径摆脱身份的枷锁。


苏敏的走红令人意识到,尽管我们已经走入了新世纪,女性权利日渐得到重视和实现,女性的自主意识已经觉醒,但她们依然面临着父权社会残留的规训 —— 社会上蔓延着「劝你贤良淑德」的压力,一些人依然盲目推崇「完美女性」形象,即女性必须兼顾职场与家庭的平衡关系,甚至必须要为了回归家庭而牺牲事业。善意的表象下,「回归」一词正暗示着一种不可辩驳的论述 —— 当女性选择家庭时,她们回到了自己原本所属的位置上。这仿佛是说,作为一名女性,最终的归属仍旧是家庭;而职场,或是其他体验,只是一段短暂的「岔路」,并不是人生的终极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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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一:Louis Vuitton 外套、连衣裙及高跟鞋
图二:Louis Vuitton 外套、长裤及戒指


早期女性主义者先驱西蒙娜 · 波伏娃首次把性别的生物构成与社会文化构成区别开来,她指出,「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是现代科学尚无法预测的机遇。」女人之所以成为女人,并非单纯源于生物基因学,而是取决于当下的社会制度和文明。进一步解释这句话,即,当时的西方社会给予男性独立自主、积极外向与革新创造等至高无上的价值;而女性却只能够充当他们的附属品,并站在次一等的地位,甚至法律也会固化这样的从属地位,让女性心甘情愿地履行为妻为母的职责。所以波伏娃才会写出她的哲学散文《第二性》(Le Deuxième Sexe)来剖析从摇篮时期开始就压在女性身上的限制。

 


这本书创作的动力还源于波伏娃对于一段开放关系的反思,她的哲学家情人萨特曾启发性地说:「如果你是男人,你的成长经历就会跟现在完全不同,你应该进一步分析这个问题。」自此,她投入了大量精力在女性主义话题中,从文学、历史、神话、社会学、生物学和医学等多方面探讨女性议题;同时,波伏娃一改男性理论著作的枯燥晦涩,细腻地引用大量实例,翔实生动地纵论历史演变中女性的处境、地位、权利。即便这本书出版于 1949 年, 但书中提出的大量言论放到当下依旧适用。譬如,她认为女性一直处于「他者」地位,而定义和区别女人的参照物一直都是男人;反之,定义和区别男人的参照物却是男性本身,而非女人。所以女性主义者需要由「他者」成为「主体」,打破一切社会成见、习俗观念,以及自身的心理偏见,不要让自己禁锢在女性功能中,要去追求有主观意识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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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ewe 西装外套、长裤
Deepmoss 夹脚凉鞋

而苏敏,或许她并没有读过波伏娃,但她正是这位法国先贤理论的实践者。今年 3 月, 奢侈品电商网站 Net-a-Porter 甚至邀请了苏敏为国际妇女节拍摄了专题广告。她固然不是时尚界偏爱的面孔,但她所代表的精神超越了这一属性,女性的自主与自由,无论以哪种形式存在,都代表了时尚的价值;而每一名女性,无论来自什么背景,也都应该享受这样的时尚 —— 女性主义者也不例外。


1997 年,女教授 Elaine Showalter 就曾在《穿 Prada 的教授》(The Professor Wore Prada)一文中道出了自己对于时尚的热爱,并表示她一直在「知性的职业生涯」和「购物中心」之间,尝试取得平衡,让两者都能够在生命中共存。事实上,Showalter 从未在文中提及自己对 Prada 的爱好。而 Prada 只是一个符号,象征着「女性主义套装」之外的服饰选择。要知道,之前为了突出自己与「肤浅」时尚的绝缘,大部分女性主义者长期以来选择以「黑色套装」来隐蔽自己的身体,却较少思考时尚与女性主义一样,都有着独特性,即「你可以研究某位女性主义者提出的理论贡献,但最好不要穿上她脚上的那双尖头高跟鞋。因为那是她个人身份,自我表达的一部分。并非源于你个人对于时尚和女性主义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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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一:Louis Vuitton 上衣、短裤、高跟鞋及戒指
图二:Miu Miu 上衣、半裙;Marni 半裙(铺在台面)

时尚圈一直盛传一句话:「Chanel 以服装给予女性自由,Yves Saint Laurent 则从服装给予女性力量。」实际上,女性主义于时尚中的表达,拥有多种角度和层面,也随着历史不断演化。在早期,女性主义思想起源于女性对于男性服饰的大胆借用和模仿:在纸醉金迷的 20 世纪初,Coco Chanel「出格」地将男性服装元素置入女性衣橱,抛弃马甲和束腰,制作出更加自然而优雅的线条,让女性的身体不再被紧身概念所束缚。之后接踵而来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则驱使女性套上裤装,投入劳动生产。即便 1932 年,好莱坞女星 Marlene Dietrich 因在巴黎街头身着长裤而被判「有伤风化」,遭到拘留,也丝毫扼制不住女性想要身着西装、戴上礼帽,抽一支雪茄的冲动。

1960 年代的迷你裙则抛弃了优雅娴熟的美学规范,让女性进一步探求身体的解放,由设计师 Mary Quant 带动的「再短一点」潮流,暗示了女性开始摆脱妻子与母亲的传统形象,成为了战后婴儿潮的都会新「单身女性」经典形象。1970 年代,Yves Saint Laurent 一手将吸烟装推入时尚潮流,女性正式以精练细腻的线条游走于性感与英气之间。而 1980 年代职业女性崛起,让「两性平等」的概念与时尚设计相互辉映,权利套装(Power Suit)随着曼哈顿男女同心协力的职场文化诞生 —— 利用宽大的垫肩与窄小的臀围构成倒三角西装轮廓,进一步推进职场上男女平等的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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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一:Louis Vuitton 外套、长裤及戒指

图二:Mayali 西装外套;Louis Vuitton 短裤;Deepmoss 短裤;ShuShu / Tong 皮鞋


到了 21 世纪的时尚圈,暗流之下蕴含生机,新女性主义时尚形式变得更加多元。在 2021 春夏系列纷纷围绕无性别服装概念展开时,Nicolas Ghesquière 以 Wim Wenders 1987 年经典电影《柏林苍穹下》(Wings of Desire)为灵感,将片中没有性别的天使,视为本季 Louis Vuitton 抹去性别之分的象征。这位一直大胆模糊性别疆界的设计师,本季推出了多款复古垫肩宽松西装、1980 年代街头风格的阔膊设计 T 恤、高腰宽松的卡其色工装裤以及松松垮垮的箱型剪裁外套,均展现出无性美学洗礼后的审美风格。而为带给女性更多表达自我个性与立场的机会,Loewe 的 Jonathan Anderson 重新思考了服装与人的关系,大量使用几何图形,搭配婀娜线条与直线、尖角与弧线,通过流畅与硬挺轮廓之间的对比来制造张力,以此来改变穿着者对于空间与自身的看法。这种回归时尚本体的手法,重塑了文艺复兴时期的裙摆和泡泡袖,迎合了当下新女性主义的审美诉求。

Louis Vuitton 短袖、背心、短裤、靴子及戒指

Jil Sander 联合创意总监 Luke Meier 认为,女性主义是时代精神的重要折射,时尚应该给予女性对于自由的诉求。那么,他要如何利用女性主义来应对瞬息万变的外界态势呢?答案就是 —— 简化。在其 2021 早秋系列中,设计师在遵循极简务实的前提下,拒绝流于形式,而是通过搭配制造反差:诸如直筒剪裁风格的宽肩西装搭配甜美柔软的连衣裙、经典一排扣西装大衣搭配性感的缎面内衣,以微妙的方式平衡了时装的率性与柔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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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ewe 西装外套、长裤
Deepmoss 夹脚凉鞋

如设计师对于女性风格的多元呈现,身为女性穿着者,我们的诉求和想法也自然同样多元,可能我们昨天会希望穿上帅气的套装长裤,明天就穿着妩媚的高跟鞋和吊带裙。没有任何一套衣服可以把女性的各种阶段、想法和特征完整表达出来,也没有任何人有权利对我们的着装选择横加指责。如时尚作家 Melissa Wheeler 所说,「拥抱我们是谁,无论我们风格为何。」换句话说,就是「身份认同作为基础风格(Identity-driven Style)」,每个人身上的着装不仅是自我表达,也是一种自我塑造。无论是紧身、宽松、遮盖或裸露,都完全由自己决定。显然,新女性主义已不再是一种趋势,而是渗入时尚圈的主流思潮 —— 你可自由信仰,亦可自由穿着。同时,于设计师而言,浪漫温柔也好,帅气潇洒也罢,女性形象本身就千变万化,懂得欣赏女人多面性才是新女性主义的诉求,也是一种崭新的赋权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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