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子为宗，价值不掩；博文立事，通经致用；读书穷理，实有余师——记六年后，重读朱子
一、元来道学不明，不是上面欠工夫，乃是下面无根脚。
这是标准的朱子语，陆王不会如此说。朱子工夫是下学上达路径，不同于陆王。尽管被讥为远思，朱子编《近思录》第一卷仍为“道体”，当知朱子“明道”的观念甚重，只是朱子在工夫践履上，重视下梢工夫，有节目次第，比较踏实，这是朱子学特点，也可以说是优点，当然，心性本源处不明，优点就会是缺点。
在朱子，下梢工夫，就是格物致知。
二、涵养须用敬，格物在致知
朱子强调：未有致知不在敬者。敬者，所以成始而成终也，是彻上彻下的工夫。可见，主敬是朱子学工夫第一义，所以，格物致知不是认识论，而是成德工夫论。当然，牟先生批评朱子主敬是“空头的涵养”，确是击中朱子要害，尽管朱子不乏“人心本自光明”的话头。但是，如果真明本心，朱子学重视下梢工夫的优点就凸显了。
如，马一浮先生解释“格物致知”，就用朱子学框架，但以阳明学本心充实之，可解二家纷争，可集二家之长，善哉！
朱子还是教育家，教人有次第。格物致知是大人之学，在此之前，还有小学。大学明理，小学习事，通过洒扫应对进退的长年涵养，打下童蒙养正之根基，后来的格物致知自然是成德工夫。
三、最重要的格物就是读书
格物之“物”，指“事”或“人事”，重在人伦日用。因为有主敬，格物当然要切己，不能泛泛去格，朱子若知阳明格竹，一定不会赞同。朱子说要因其已知之理，是就已知处、良知发现处格，这是格已发之中。
格物致知乃一事。马一浮先生说：心外无物，事外无理。即物而穷其理者，即此自心之物而穷其本具之理也。
穷理为致知之要，为学之道，莫先于穷理，穷理之要，必在于读书。故最重要的格物，其实就是读书。古人唯有朱子强调读书对于明道的重要性，朱子讲学，说得最多的，也是读书。何也？朱子原话是：“问学工夫，节目却多；尊德性工夫甚简约。”第一义工夫说多了，就不是第一义了。
朱子说读书，在今天，其实就是读经。今天的读经教育，继承了朱子学重读书的优点，又有阳明心学的提点，读经就要明道，明道就要读经，这样，既避免了朱子体系读书不切己的流弊，也避免了阳明体系师心自用、束书不观的流弊。
四、博文为立事之要
这是马一浮先生复性书院学规第三要旨。博文立事，其实就是通经致用，大体似牟先生所谓“理性的架构表现”（但牟先生思理清楚，不会混淆道德与知识）。如果是德性内圣，则不假见闻；若真正开物成务，博施济众，则必须要博文，要好学，要有一定的学问，要读书。马先生也说：今人欲立事而不务博文，是犹不耕而望获也；徒事博文而不务穷理，是犹卤莽而耕之，灭裂而耘之也，欲责之以立事，安可得哉！
佛家不管人伦日月，甚至是厌弃。儒家不同，现实世界因为内圣工夫、德性所及而有了表现的载体和积极意义。孟子说，“人之有道也”，人伦之道有秉彝之性，大端有五，程瑶田说：“吾学之道有，释氏之道无”。故德性意义上的内圣，很容易被误以为是禅。当然，误以为禅，是外在形式上看，本质上不能了解。
五、结语
以上并不是为朱子翻案。牟学当然是心即理为首出，但牟先生更主张心性合一。我们不能因为一句别子为宗，就完全轻视漠视其价值。如果承认其价值，而不去学习做客观的了解，也是消极的承认。如，孔子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是不是守着一句“思无邪”，就不必去读《诗经》了呢？读经界有多少人不因一句别子为宗，而仍然愿意对朱子学愿意有客观而具体的了解呢？宋明诸贤多有泛滥百家、出入佛老的经历，这对他们后来“反归儒家，明辨佛老”助益甚多。甚至，我以为，若先有朱子工夫再经阳明学点拨，反而比只学阳明者更能体会阳明学本旨也；如果对朱子学有具体客观的了解，会比径直读牟著反而更加能领会牟学精蕴也。（2020/09/24）
作者简介：冯文举，河南道中书院创办人。时任道中书院百日大牟学班主教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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